魔鬼的杰作(1)

 

古老的萨克塞华曼城堡坐落在库斯科城北郊。那天下午我们到城堡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布满了天空,阴冷的寒风抽打着高原的冻土。我在阶梯上攀爬,穿过一道道为巨人建造的高耸的大门,沿着一排排曲折的高墙走进城堡。

我伸长脖子,仰望头顶上那块硕大的花岗石。此刻我正从它下面走过。它12英尺高,7英尺宽,重量肯定在100吨以上。它绝不是天然生成,而是经过人工加工的石料。它的棱角切割得如交响乐般和谐流畅,犹如信手捏来(像揉搓一堆蜡或者灰泥)。它就那么竖在那里,上下左右都是鬼斧神工造就的多边形巨石,重叠、衔接得天衣无缝,安稳如山。

这些精心加工的、令人瞠目结舌的石块中,有一块高达28英尺,它的重量约为361吨(18),大致相当于500辆家用轿车。看着这巨石砌成的墙壁,我心里不由涌出一连串疑问,渴求有人为我解答。

印加人,或者他们的前人,是怎么完成如此规模庞大的石头工程的?他们怎么将这些巨大的石块切割、加工成如此准确的形状的?他们是怎样将这些石块从几十英里外的采石场搬运过来的?他们用什么方法把这些大块石头那么轻而易举地挪来挪去、升高放下,堆砌成墙的?要知道,在人们眼里,那时候他们连车辆还没有发明,更别说拥有能够举起形状不规则、重达数百吨的石块,并将它们排列成迷宫一样的三维空间图案的机械了。

我知道,早期殖民地的史学家也曾被他们亲眼所见的奇迹弄得目瞪口呆。例如,备受敬重的西班牙史学家维加16世纪来到这里,谈及萨克塞华曼城堡时,他满怀敬畏地说:

一个人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这座城堡是很难想像它的大小的。而亲眼看过、认真验证过后,它显得那么的非同凡响,似乎有股魔力在操纵着它的建造。你会觉得它肯定是魔鬼的杰作而不可能出自人类之手。那些石头如此之大,数量如此之多,你会感到困惑:当初印第安人是怎么采集、怎么搬运、怎么开凿这些石头,并把它们如此精确地一块摞一块地堆砌成墙的?他们没有可以开凿、切割、抛光岩石的钢制或铁制的工具。他们没有能够搬运石块的牛和车辆。实际上,当时全世界都找不到能搬运这些石块的牛和车辆,因为它们实在太大,运输的道路也太崎岖了……(19)

维加也提到一些别的令人感兴趣的事情。他的《印加皇朝述评》一书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古时曾有一个印加国王企图效法先人修建萨克塞华曼堡的丰功伟绩,其中有一项就是从几英里外搬来一块大圆石,为城堡增光添彩:“两万多印第安人拖着这块巨大的圆石,穿山越岭,在陡峭的山路上攀爬……途中,这块巨石突然失控坠落悬崖,压死三千多人。”在我查阅的所有史籍中,这是唯一讲到印加人确实曾经修建——或者说试图修建——萨克塞华曼城堡式的巨石建筑的一本书。这段记载表明,他们并不具有相关的技术,以致酿成这场惨剧。

当然,这件事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维加的故事却加深了我对耸立在头上的这座伟大的城堡的疑惑。看着眼前的巨石,我感到,它或许真的是印加时代之前的某个更古老、却拥有更先进的科学技术的民族修建起来的。

它又一次提醒了我,考古学家鉴定这种不含有机质的道路、石墙之类的工程建筑的确切年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对付这些东西,放射性碳鉴定法行不通,热发光鉴定法也不起作用。新鉴定法,如测定岩石裸露时间的氯-36法虽然正在发展中,但离实际应用还很遥远。因此,在鉴定技术取得突破之前,所谓“专家”对印加文化的观点仍主要是猜测的结果,主观推测而已。由于谁都知道是印加人在使用萨克塞华曼城堡,人们认为是他们建造的就不难理解了。但是,使用和建造这两件事是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的。说不定,印加人发现有这么现成的房子空着,就直接搬进去住下了。

果真如此的话,当初兴建这座城堡的人到底是谁?

“发光的人”,“忠诚的战士”,根据古老的神话说,是维拉科查人,长胡须的、白皮肤的异乡人。

旅途中我一直在查阅16、17世纪西班牙冒险家和人种学家的著作。他们对远古的、与世隔绝的秘鲁印第安人的传说有翔实的记载。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些传说一再强调,维拉科查的到来与一场淹没了整个世界、消灭了大部分人类的可怕的大洪水有关。

第七章 那时代有巨人吗

清晨6点,小火车骤然一抖,慢吞吞地爬上库斯科河谷陡峭的山坡。窄轨铁路在山里如一连串字母“Z”似的弯来弯去。火车“嘁嘁嚓嚓”地在第一个“Z”下面那“一横”上跑了一段,然后沿着中间那条“斜线”倒行上山,转换轨道,再沿着上面那“一横”跑一段。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开开停停无数次后,终于爬上了兀立于那座古城之上的山巅。此时城里的印加古墙、殖民地式的豪华宅邸、狭窄的街道、蹲伏在维拉科查神殿废墟上的圣多明哥大教堂等等,全都如梦似幻,幽然浮现在灰蒙蒙的晨曦里。街灯依然闪烁,勾勒出一道道光影,地面上晨雾飘渺,炊烟从无数小屋瓦顶上的烟囱中袅袅升起,美得就像童话世界。

火车终于不再留恋库斯科城,转头直奔西北方,开往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马丘比丘——大约130英里以外、行车约三小时的一座消失的印加古城。我本想看看书,但是摇摇晃晃的车厢还是将我送入了梦乡。五十分钟后我一觉醒来,发现窗外风景如画:宽阔绵长的山谷间,一条小溪蜿蜒流过,两边碧绿的青草地上,正在溶化的晨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稍远处,一丛丛灌木点缀着一片广阔的田野,几头黑白相间的奶牛正低头吃草。附近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几间房舍,屋外站着矮小黝黑的克丘亚人。他们身穿毛毡大衣,披着长围巾,头戴五颜六色的呢绒帽。村后是枞树和模样奇特的尤加利树掩映下的山坡。山坡渐升渐高,两座莽莽苍苍的大山在天际画出清晰的轮廓,山口之间可见远方的层峦叠嶂。极目之处,白雪皑皑的山峰直插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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