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卷四十一 越王句践世家第十一（3）

 　　
　　
　　句践平定吴国以后，就用兵向北渡过淮水，与齐国晋国的诸侯会盟于徐州，并致送进贡品给周朝的王室，周元王派人赏赐句践祭祀用的肉，并册命句践为伯。
　　
　　句践离开徐州以后，渡过淮南，将淮水上游的土地送给楚国，归还吴国所侵并宋国的土地给宋国，将泗水东方百里的土地给鲁国，在这时候，越国的军队在江淮以东通行无阻，诸侯都来祝贺，号称句践为霸王。
　　
　　这时范蠡就离去了，他到了齐国，从齐国送一封信给文种，信中说：“飞鸟射光了，良弓就会被收藏起来；狡兔射死了，跑得再快的猎狗也会被烹食。越王这个人的长相，脖子很长，嘴咀尖得像乌鸦，这种人只可以共渡患难，不可以共享安乐，你为什么还不离去呢？”文种见到了信，就宣称有病，不肯上朝，有人就进谗言，说文种将起来作乱，越王就赐一柄剑给文种，并告诉他说：“你教我七种计策去讨伐吴国，我只用了其中的三种，而吴国已经败亡了，还有四种仍在你那里，请你替我去追随死去的先王，让他也试试你的妙计吧！”文种就只好自杀。
　　
　　句践去世后，他的儿子王鼫与即位；王鼫与去世后，他的儿子王不寿即位；王不寿去世后，他的儿子王翁即位；王翁去世后，他的儿子王翳即位；王翳去世后，他的儿子王之侯即位；王之侯去世后，他的儿子王无强即位。
　　
　　在王无强的时代，越国曾兴兵到北方征伐齐国，到西方征伐楚国，与中原诸国争雄。在楚威王时，越国有一次去北方讨伐齐国，齐威王派使者去游说越王说：“越国如果不去讨伐楚国，得到大胜利也不足以称心，得到小胜利也不足以称霸。研究越国所以不去讨伐楚国，主要是因为得不到韩魏的盟约（所以攻打齐国，是希望震动韩魏，让韩魏不亲近齐而亲近越，越才能与楚较量）。韩魏当然不会贸然攻打楚国，韩国如攻打楚国，把军队覆没了，大将被杀了，则韩国自己的叶邑、阳翟邑都会发生危险；魏国也不会去攻楚国，如果魏国也把军队覆没了，大将被杀了，则魏国的陈邑、上蔡邑就会不安，所以即使这二晋（韩与魏）侍奉你们越国，也不至于与楚交兵，甘心覆没军队、牺牲大将，那么韩魏二国的汗马之劳是不会尽力见效的。你们却把得到韩魏的盟约看得这般重，是什么缘故呢？”越王说：“我所冀求于韩魏二国的，并不要他们钝刃交兵，更何况让他们攻城围邑那么辛劳呢？我只希望魏国能用兵屯聚在大梁的下方，希望齐国能派些兵在南阳、莒这一带，屯聚在常邑、剡国一带，则楚国方城的兵被牵制，就不能南来伐越；淮泗之间的楚兵也不能向东伐齐威胁越；商、于、析、郦四邑的楚兵，以及宗、胡地方的楚兵，不能威胁从楚国通往中原这条大路以西的区域，也就不足以与秦抗衡。江南及泗上的楚兵，也就不足以对待越国了！若能这样，齐国、秦国、韩国、魏国便不会因为有了楚国而不得志了！这就可以使韩国、魏国不必战争而分得楚地，不必耕种而有所收获了！他们不肯这样做，反而在黄河华山之间，砍钝了刀锋，甘心被齐国、秦国所役使，我们越国期待魏韩二国如此殷切，而魏韩二国竟如此失策，教我们如何能借韩魏而称王呢！”
　　
　　齐国的使者说：“还算幸运呀！居然越国没有灭亡！那些人运用智慧，好像眼睛能看清楚毫毛，却看不见睫毛，我不以为那智慧有什么可贵呀！现在您越王只道韩魏的失策，而不能自知越国的过错，就是见毫毛不见睫毛的理论罢了！您越王所期待于韩魏的，原来不是要他们效汗马之力，也不是可以和他们会合军队联结盟约，原来是期望他们能帮助越国去分散楚国的兵力。现在楚国的兵力早已分散了，哪里须要等待韩魏的帮助呢？”越王说：“这话怎样讲呢？”齐国的使者便说：“楚国屈景昭三姓的大夫分率九军，从北方围困魏国的曲沃、秦国的于中、一直到南方的无假关，楚国军队的战线长达三千七百里，而景翠大夫的军队又屯聚在北方鲁地、齐地及韩地南阳一带，兵力的分散还有比这样更大的吗？况且您越王所冀求的，是能让韩魏与楚国争斗起来，以为韩魏如果不与楚斗，越国的兵便不能兴起，这是只知道二个五却不知道十，现在这时候不攻打楚国，我因此而知道越国大胜不足以称王，小胜不足以称霸。又雠邑、庞邑、长沙等地是楚国的产米区；竟陵泽等地，是楚国的产木材区，越国如果能找到机会，用兵通过无假关，这四个地方的米与木材就不会上贡到楚国的郢都了。我听说过，图谋称王天下而不能称王天下，至少还可以称霸一方，如果图谋时就不想称霸的，那称王天下的道理早已失去了！所以希望大王能转过来攻打楚国！”于是越国就放开齐国而去讨伐楚国，楚威王便兴起军队而来征伐，把越国打得大败，杀死了王无强，将越国所占领的吴国的土地全部取回来，一直追到东边的浙江，还向北到徐州，打败了齐国的军队，而越国也就此散亡了。许多家族的子弟争相继位，有的为王，有的为君，沿着江南的海边居住，朝贡服事于楚国。后来又过了七世，到闽君摇，协助诸侯推翻了秦代，汉高祖又封摇为越王，让越国的后代来奉祀越国的祖先。东越和闽君，都是越国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