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赵子陵朝香草点点头,仔细看着地上的字,半响,才说:“嗯?这‘良’字上面没有人,黍谁来食啊?”

香草愣愣地看着赵子陵,赵子陵和蔼地对香草说:“得加个‘人’。”

香草终于明白过来,又歪歪斜斜地在“良”字头上加了个“人”。突然,她扔下树枝,站起来,认真地对赵子陵说:“先生,我也要上学。”

“你?”赵子陵上下打量了下香草,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想上学?有意思,有意思!”

“怎么啦?”香草嘟着嘴望着赵。

“这都是启蒙的娃。你……不行不行!”赵子陵正色道。

香草看着赵子陵,欲言又止。

“不早了,该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急啦!”赵子陵说罢,转身离去。

香草一脸沮丧地慢吞吞地往家走,双脚不停地踢着扔在地上的树枝。

从学堂无精打采走回家的香草,这时走进客厅,一家人围在桌旁吃晚饭,桌上摆了香草爱吃的东坡肉。

香草还在生焦仲卿的气,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低头吃饭。

“还在生我的气!”焦仲卿笑眯眯地看了香草一眼。

香草头也不抬,照旧往嘴里扒着饭,焦仲卿讨好地夹了一块肉放到香草碗里。

“去去,谁稀罕?假惺惺!”香草端着碗躲闪着。

“好,我假惺惺,那我吃呐!”焦仲卿笑道,把肉放进嘴里,大口嚼着,做出津津有味的样子,逗香草说:“哎呀,真香!”

“娘!”焦仲卿又夹了块肉给焦母。

“我吃什么啦?”焦母推辞说,又朝香草呶呶嘴,示意仲卿再哄哄妹妹。

“娘,这么好吃的肉,反正妹妹不吃,你就别省筷子啦!”焦仲卿朝焦母眨眨眼。焦母偷笑着看了香草一眼。

焦仲卿又故意把碗敲着当当响,说:“太香了,真是太好吃了!”说完,他又恶作剧似的偷偷把肉夹到另一只空碗里。

香草终于经不住诱惑,抬头发现肉碗空了,立即急得大叫起来,怒目圆盯着哥哥嚷道:“啊,没良心的东西,真的把肉吃光了。”

焦仲卿大笑起来。

“把肉吃完了,还笑。”香草没好气地瞪着哥哥。

焦仲卿一边笑,一边把另一只碗里的肉往香草碗里夹,香草愣住了,哥哥其实从来都是疼惜自己的呀,香草不由得开心地咧嘴一笑。

一整天,兰芝无精打采地在织房里“咔——嚓,咔——嚓”地织着锦,心情抑郁,她有些恍惚,神思不停地跳到高炳臣送礼来家里的那一天,眼前不断地回闪着那一幕画面:

“那天先生所弹琴声,忽流水潺潺,忽风雷挟电,忽柳暗花明,忽水光云影,真是人间百态、气象万千。”

“金秋气候异常,节令多变,风霜露水,混扰不堪,故随性而发,随性而发!”

“曾闻古人云:南音清婉,若长江广流,绵延徐逝,有国士之风。不知先生对北音有何教诲?”

“这……这北音……”

兰芝在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那天和高炳臣的对话,以及高炳臣尴尬地表情和慌乱的举动。心里忍不住迷惘起来,她想,怎么差这么远呢?她不由纳闷地自言自语道:听其琴声微妙奇逸,可听其言语却粗俗混沌,真是判若两人,怎么会这样呢?

兰芝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如果真嫁了这个人,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他真的是弹琴的那个人吗?兰芝无神地看着梭子在织机上来回穿梭,心更黯暗起来,曾经闪烁的幸福、激动,骤然间好像变得那么虚幻而遥不可及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刘兰生穿过走廊从厢房出来,边走过一系着扣子往外走,他只想着那单生意。

刘母见他又要出去,不满地埋怨地道:“刘兰生,你又上哪去?”

“城里啊!”刘兰生头也不抬地说。

“你妹妹也快出嫁啦,你也要把些心放在她身上!”刘母大声说。

“哎呀,娘,说这话可太屈了我,娘,你说这新姑爷,满意不满意?”刘兰生终于无可奈何地停下来。

“满意啊!”刘母说。

“兰芝满意不满意?”刘兰生又说。

“她当然满意。”刘母顺口道。

“爹也满意吗?”刘兰生又发制人。

“你问这些干什么?”刘母警觉起来,迷惑地看着他。

“这就对了嘛!兰芝能嫁上这样的好人家,不是我的功劳吗?哎呀,娘怎么说我不把些心放在兰芝身上?岂止是把些心,是全身心地放在她身上!”刘兰生说完,便大步朝织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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