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诱惑 三十五
灰色诱惑
梁义
第二天一早,晓彬来到报社。昨天晚上让兰兰闹得没睡好,早上起床时,头痛得厉害,吃了止痛片才止住。
昨天半夜兰兰打电话,要他去,到现在晓彬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又不好深问。他心里总有一种要发生什么事儿的感觉,这个极其任性的姑娘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他必须尽快找到董会堂。
他一次又一次地拨打董会堂家的电话,总是没人接听。董会堂不在家,能去哪里呢?他身上带着伤,或许还在医院里呢,只不过又换了一个地方?
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坐火车要等到下午才行,他等不及了。
记得董会堂的老婆曾经告诉过他,从清水可以乘长途汽车到兰花镇,一个多小时就有一趟车,从那里到南山村还有十四五里的路,可以坐三轮摩托车。
他算了一下时间,这样虽然说折腾点,但比等每天下午一趟的火车提前不少时间,坐火车到那里怎么也得天黑了,还要在山上住一夜,让他想想心里都打怵。
路上,晓彬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了。长途汽车先经过银水市,再去西水县,不仅绕了个大大的弯,而且走的多是山路,二百多公里的路,走了差不多五个小时,把他颠簸得浑身差点散了架子。
下了汽车,搭上一辆三轮摩托车,到南山村山下的时候,三点半多一点,如果一切顺利,今天晚上可以下山,再乘摩托车去兰花镇,明天一早就可以回清水了。
这条山道晓彬走过一回,从山下到山上有二百多米,转几个弯,除了有几个陡坡的地方用石头铺着路,其他的地方都是土道。不过冬天山上到处是枯草,又没有雪,所以走起来并不难,只是因为他穿着大衣,显得有些笨拙,不一会儿身上就出了汗。
前面的院子就是董会堂的家了。上次晓彬来的时候,那个看山的老爷子就是把他送到这个大门口的。
院子的门没有像上次那样关得严严的,留着一个一尺多宽的缝,一个人侧着身子不用开门就能进去。
他正向院子里张望,一只不大不小的黄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到他的身后,像是哀嚎似的冲他叫了两声,然后,便在他身后坐下来,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乞求的目光,让他觉得很奇怪。
他伸手把门推开,然后侧身走进院子。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窗户外面钉着的塑料布被寒风吹得扑啦啦作响外,一丁点的生机也没有,仿佛是一栋很久没人住的老宅。
“有人吗?”晓彬冲着屋子喊了一声。
屋子里没人回答,身后却传来一陈轻微的响声,回头一看,原来那条黄狗在身后一直跟着他,狗的尾巴紧紧地夹在两条后腿中间,眼睛里依然是那种乞求的目光。
晓彬回头看了看,只见它就地趴下,头向前伸着,几乎要贴到了地上。
房子的门虚掩着,轻轻一碰,就向里开了。他探头向里面看了看,昏昏暗暗的看不大清楚。主人不在,他也不好贸然进去,就返身回到院子里。
从院子左边的狐狸棚子传出刺鼻的狐臭味,即使在冬季也让人十分不舒服。他循着那股难闻的味道,走到棚子前,探头向里面望了望,那几个大铁笼子还在,但笼子的门都大开着,里面一只狐狸都没有了。
才四点多钟,天就有些见黑了,那条趴在地下的黄狗扬起头,冲着空旷的天空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他转身向外走,这院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他想赶快离开这里。
一个老汉正从外面向院子里张望,他一眼就认出正是上次带他来这里的那个看山的老人。
“大爷,您还认得我吗?”他好像抓到了根稻草似的,心里一热。老爷子仔细看了看他,摇摇头。
这才几天啊,老爷子就认不出他来了,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把脸凑到老人眼前:“大爷,您忘记啦?前些天我还在您的房子里住过一夜的,是您带我上山来的。”
老爷子的脸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了:“想起来啦,想起来啦,你是上次来买狐狸的那个叫什么来的……,唉,老了,记不清啦……”他把大背篓子从肩上摘下来,放到地上。
“这家人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晓彬用头向院子示意了一下。
老爷子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出大事啦,昨天晚上的事……”
“出了什么事?”晓彬心里一惊。
“今儿一早,来了好多警察哪,那个董三没在家,他老婆子让人给勒个半死,听说还没死透,拉到镇上救去啦,这会儿还不知道咋样子呢!”老爷子的话让晓彬感觉浑身一阵发冷。
“今儿一早起来,山下的人看到他家的狐狸跑到人家院子里找吃的,赶紧来告诉他。进屋一看,董三的老婆躺在地上,绳子还勒在脖子上呢,吓得赶紧叫人。后来公安也来了,弄个车拉医院去了,八成还有救——唉,他那个当家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老爷子叹了口气。
“你说这事也怪了,把人祸害了,还把笼子里的狐狸都给放出来了,这家养的畜生跟野生的不一样,不敢往山里跑,都跑到山下老百姓院子里去了。”他摇着头说。
晓彬这会脑子里乱极了,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想要她的命呢?那个董会堂又在哪里呢?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在山上过夜,他相信这会儿下山,在村子里一定能找到拉脚的三轮摩托车。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他来了两次,两次都出事了,还都是事关人命的大事。第一次差点要了董会堂的命,这次又来要他老婆的命,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天越来越黑了,山上的风吹得他毛骨悚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危险正在向他逼近。
如果是什么人为了灭口,那么除了董会堂外,最危险的人就是他自己了。天哪,他们不会连他一起干掉吧?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了,老爷子在身后说些什么也没听清。他要趁着天没有太黑,赶紧下山。
还好,刚刚跑到山下,就有一辆三轮摩托车按着喇叭向他驶过来。没等他问话,司机就把车停下来,然后冲着他喊道:“红花镇,顺路车,五元,走不走——”
他一步跳到车上,摩托车大声轰鸣着向前冲去,很快就消失在淡淡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