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之外的业余生活(10)

   
    
  这件事更准确的前因后果是这样:程玄是那女人的客人,在他打了那女人的另一个客人后,那女人就跟他走了。在两人共度了几日朝夕后,从良的小姐就和程玄的钱一并不翼而飞了。这世上人多,是非多,谎言也同样多。说要给病重的家母治病,说要供年幼的弟弟学文化,说命运多坎坷,楚楚可怜又自强不息,程玄怎么听就怎么信,在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面前,理性都灰飞烟灭了,也不想想,脱光了衣服和自强不息能不能混为一谈。
  
  如今,程玄的理性仍没苏醒。他说:“她姐妹说她来了上海。”我拍案而起:“所以你来上海找她?”我惊动了其他人,索性更旁若无人地拎上包就走向了门口。怎么身边的人个个皆不长进?丁澜如此,程玄也如此。
  
  走了两步我又折回到程玄面前:“找,一定要找,凭什么让她骗了钱还四处逍遥。”程玄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一定有苦衷。”
  
  程玄的手机就这样开了,他在等那个女人给他打电话,不过,打来电话的除了他爸,就是他工作上的事了。我帮他接了他爸的电话,安抚了那老人家恨铁不成钢的暴怒和骨子里的担忧。
  
  程玄住进了一间宾馆,钱是我付的。为了爱,他死过心,也将在身死后捐献器官,所以这次落得囊中羞涩,其实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晚上,黎至元打电话给我,象征性地问:“没事了吧?”而实际上,他根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蜷在床上:“难得的休息日,却比上班还要累。”黎至元调侃我:“你的业余生活真复杂。”我也调侃自己:“我的业余生活就是管别人闲事,像居委会大妈一样。”
  
  丁澜又冲到水池前呕吐,我不得不感慨:恐怕活得最简单的,就是我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
  
  而程玄,开始大海捞针。他只听说那女人是来了上海,而那甚至也许只是她的姐妹随口说出来的一个名词罢了。我苦口婆心地劝他:“玄哥,上海不是一个村,也不是一条街,它是一个人挤人的直辖市啊。”程玄不管不顾,我只得说:“也好,你上街散散心也好,就算是观光了。”临了,我嘱咐他:“你记住了,不准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不会全国连锁的,你去了也没用。”
  
  我心想:程玄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这辈子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硝烟弥漫。
  
  正逢月末,魏老板主持总结会议。公司战绩斐然,在市场大环境的沉沉浮浮中,还连蹦带跳地赚了近22个百分点。魏老板部署下一步战略,我虽心事重重,但还是听见了命令:“温妮,北京那边的几个公司,你去做调研。”我没说“好的”,反而说了“谢谢”,惹得魏老板说:“我不是让你放假回家,我是让你去工作。”我忙点了点头,信誓旦旦:“我会胜利完成任务的。”不过,我还是要感谢魏老板给了我这么个假公济私的机会可以把程玄押送回北京。
  
  上海挂羊头卖狗肉的发廊浴室按摩店比比皆是,桃红色的灯光,把女人的颈子和大腿照得白晃晃的。
  
  我和程玄站在一家发廊的对面,看着里面聚成一桌打着扑克牌的女人们,我问:“你就是这样认识她的?”程玄也问:“你会不会对我失望?”我坦言:“有点。”程玄也坦言:“我不是初犯,不过也不是惯犯。”我再问:“她们美吗?”程玄答:“不,并不美。”
  
  程玄喝醉了,又或者,是半醉半不醉地借酒装疯卖傻。我坐在他对面小口吃菜,小口喝酒,岿然不动。
  
  黎至元打来电话,我才“喂”了一声,程玄就在我对面嚷嚷:“挂了,挂了,不理他。”黎至元听了个真切,并不让我困窘:“我先挂了,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心中暖洋洋的:“放心吧,没事。我明天出差去北京,要过一阵子再回上海。”
  
  没等黎至元再说话,我的手机就落入了程玄的魔爪。他挂断了电话,还摇头晃脑地对我笑。我举白旗:“我的禽兽哥哥,您快醒醒吧。”
  
  程玄的泪像两条河流,在他的脸上奔走。
  
  第二天,我押送程玄登上回北京的飞机。他老老实实跟着我,没出现我想象中的撒泼打滚。我小心翼翼地问:“别再找那个女人了,行吗?”程玄像是醒了:“不找了。”我庆幸:“那我们去报案吧?看看能不能把钱追回来。”程玄又像是没醒:“不追了。我的钱是为她那张脸而花的。”我对着程玄的胸口用力打了一拳:“那我去整容,整成那样,你也给我那么多钱行不行?”
  
  程玄在飞机上睡着了。我看着他的脸,他瘦了,颧骨高了,下颏窄了,胡茬粗糙地滋长着。我没见过程玄的爱人,没见过那是怎样一副令人念念不忘的皮囊,又其实,那不该关皮囊的事。程玄瞎了,他的心瞎了,才会为区区相同的一副眉眼而亲手毁了自己苦苦恪守的忠贞。可怜了程玄那爱人,若换作我,我定是要魂魄在程玄面前成了形,飘来飘去,吓醒他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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