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这么群居,众目睽睽之下,大伙儿都觉得怪别扭的,于是,干脆在山洞里搭起了帐篷,各自为战。为省地方,陈汐和宋晓娜就钻进一个帐篷里,反正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一见他们这样,郭仲夏和沈锦梅、甘以文和梁惠也都如法炮制,跟着模仿。
被伴的人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提醒他们夜里动静小一点,不要妨碍到别人。梁惠第一个跳起来声明,她来例假了,不会有什么付出体力的项目,甘以文马上拽了她一把:“跟人家说这个干吗,你缺心眼呀!”
一阵哄笑,笑得十分开心,叫大伙儿暂时忘却了他们正面临着的死亡的威胁。
篝火噼啪作响。有人提议把所有的酒拿出来,守着喝它个一醉方休,陈汐反对。
“要保持清醒,随时准备迎接救援队的到来。”陈汐说。“他们来个屁,这么大的雪——我们只有笑对屠刀一条路了。”有人嚷嚷。“就是死,我们也得死个明白,不能出师未捷先醉死。”陈汐坚持不妥协。
火药味开始浓起来,有人急眼了,质问陈汐,“你他妈的算老几,一个劲指手画脚的?”陈汐说,“在下山之前,我就是老大,谁要是不服,谁就滚,江彤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这么一说,安静了,长时间的沉默。刘竟说,“人家老陈要不是受‘微乎其微’之托,才不会跑出来遭这份罪呢,人,要讲公道。”许多人又都坐回到原处,陈汐向刘竟投去感激的目光,而她看都不看他。
“够了,你就别跟人家抛媚眼了,”宋晓娜将他拉进帐篷里,“人家都懒得答理你,你都不自觉。”陈汐狡辩说,“她毕竟替我说了一句公道话……”宋晓娜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我也想替你说一句公道话,可是我不敢,我怕人家说咱俩是两口子,穿一条裤子。”
从今天开始,他们的伙食定量供应,这样勉强还能维持两天,顶多两天。陈汐没吃饱,也许其他人也没吃饱,没办法,形势所迫,忍忍吧,哥们儿。
宋晓娜叫他躺下,她倾着身子瞅着他:他看上去同她见过读书人很是不同,他更像个乡绅。她跟他分手之后,远没有她表白得那么清白,但是无论她跟谁同床共枕,都会想起他,甚至在紧要关头叫出他的名字,让她的床伴十分扫兴,有的从此见她就躲起来。
她把手从他的脖领处伸进去,轻轻抚摸着,抚摸着很细腻。她极力想知道,为什么她忘不了他,常常为一个小细节或一个小物件记起他,也许,因为他很诗意,喜欢用稿纸来写情书——这是上个世纪倾诉爱情的方式。
离婚时,她退给他很多东西,却把那些情书留下来,时不时读一遍,或是拿钢笔抄写一遍……她庆幸她有这么一个契机还能跟他在一起,而且他仍然还疼着她。
“你怕死吗?”陈汐突然问她。“我不怕跟你一起死。”她说。他问她,“你怎么变得这么超然了?”她把手抽回来,叫陈汐攥着,“这么死,有爱的人抱着,总好过孤独地死在某个角落里,多日以后才被人发现,装进塑料口袋里让人搭走,像张爱玲那样。”她喃喃地,与其说是对陈汐说,倒不如是自言自语。
“没那么悲观——因为你有我。”陈汐说,他小心谨慎地用自己的脸在她的锁骨附近摩挲。她痒得缩了缩脖子,“我真的还能有你吗?”他说,“这辈子肯定是,至于下辈子,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