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参加以项英同志为首的中央分局的工作。同时,由你出任中央政府留守处主任之职。你有什么意见吗?”
陈毅自然清楚这副担子的分量!姑且不说自已是一个重伤员,单说留下的数以千计的红军伤病员在即将全部沦入敌手的苏区如何才能生存下来,就是一道谁也不敢贸然回答的难题!但是,他是一位共产党员,面对党的困难局面,只能知难而进。所以,他十分干脆地说了史有所记的四个字:
“没有意见!”
这就是陈毅!
陈毅深知周恩来在党内极为特殊的处境,他不能在周的面前发牢骚。另外,他也清楚周恩来时下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忙人,有许多大事需要他去处理。因此,陈毅动感情地说道:
“你来了,我脑壳中的问题就全都解决了。俗话说得好: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就不要呆在这里了!”
周恩来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离去了,但是,他的心潮就像是投下了千斤重的巨石,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闪现着中央苏区即将失去的情景,又想象着未来极其残酷的厮杀场面……当这些画面渐渐消失之后,瞿秋白的形象又定格在他的脑海中。顷刻之间,他又想起了他和瞿秋白风雨共济的往事,遂又禁不住地暗自说:
“我应该去看看他啊!……”
但是,当他想到自己这位“三人团”的成员,竟然无法改变博古坚决要把瞿秋白留下的主张,遂又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当他再想到见了瞿秋白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又不无歉疚地摇了摇头。接着,他加鞭催马,向着中革军委所在地梅坑奔去。
周恩来回到就要弃之而去的办公地点之后,一种异样的情感打心底泛起。是啊,他进入中央苏区就快三年了,这里记载着他无数次胜利的喜悦,也留下了他一次次失败的痛苦,明天就要从这里突围西行,再硬的汉子也会分外伤情啊!……
周恩来驻步在挂有作战地图的大墙下面,望着标有各种军事符号的地图,瞬间这军事符号渐渐地化作了两军激烈的厮杀。当他的思路稍许清醒之后,又从红军突围转移西去的路线想到了何长工、潘汉年与南天王陈济棠的代表谈判之事,这是关系着战略转移借路能否成功的大事,忙问副总参谋长叶剑英:
“长工和汉年有消息吗?”
“没有。”
“请立即给他按照预先约定的密语发报:长工,你喂的鸽子飞了。”
叶剑英自然知道这句密语的意思:红军已经举行战略转移了。
言外之意是:请加快谈判步伐,并获得成功。叶剑英答说:“是!”遂遵嘱草拟电文,并请机要员发报。
明天——十月十日,周恩来将率领所部转移到于都,在毛泽东同志亲自指挥建的浮桥上过于都河。想到此,他又提笔给何长工写了这封短信:
长工同志:
我在于都等你们。
周恩来
六
十月九日的夜是那样的黑,就像是不透一丝光亮的铁幕死死地罩住了红都瑞金。黑洞洞的大街上,再也见不到往日的灯火,繁华的市面,似乎那亲切的欢声笑语也猝然消失了。听,远方隐隐传来的是什么声音?是暴雨到来前的沉雷吗?不!这是国民党进攻中央苏区的枪炮声……
夜,已经很深了,就是远方隐隐传来的枪炮声也渐渐地消失了,这苍茫大地已经沉沉入睡了,但是,红都瑞金的一家窗纸上还亮着淡黄的灯光。这是吴黎平的家,他正为瞿秋白举行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