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街上遇见旧同事的事,霍栀还是有点后怕,万一在街上遇见廪生怎么办呢?如果他纠缠不休,她可怎么处理才好。看样子,秦樱素没告诉任何人她有个双胞胎妹妹霍栀,而霍栀也不想对任何人戳破这件事。隐秘的事情,最好还是一直隐秘下去吧,否则,秘密就会像个想藏却藏不好的毛线球,露一小截线头,就会被顺藤摸瓜到根源。
虽然对江村很留恋,霍栀依然没改变一定要把秦樱素的失踪搞个水落石出的念头,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能为秦樱素做什么,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她已悄悄地人间蒸发了。
可是,除了对黄嘉文的怀疑,她找不到任何能把秦樱素这个藏匿的毛线球拽出来的线头,是的,哪怕只是疑似,她也必须抓住黄嘉文这截若隐若现的线头。
霍栀开始了在家和鲁生生珠宝店之间的往来穿梭。
她常常坐在鲁生生的高脚椅上,边看珠宝边和店员们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黄嘉文身上,店员们似乎都没感觉出她是故意把话题转移到黄嘉文身上,只要店里不忙就热络地和她聊,和她们聊黄嘉文的绅士儒雅聊黄嘉文的逸事。
也会遇上黄嘉文,他总是对她浅浅地笑一下,打个招呼就忙去了。
店员道:江太太,您的珠宝知识都快赶上珠宝鉴定师了,患了失忆就全给忘了,多可惜。
霍栀便做吃惊状道:真的么?
店员脸上带讨好道:我哪能骗您,以前,我们店里进了新品,您不用看标签就能说出它们的产地和品质级次。
旁边的几个店员也跟着应声附合说是啊是啊。
霍栀就悻悻而失落地:我还有这本事啊,从哪里学的?
店员就笑着说:从我们黄店长那里学的呗,以前,您见了黄店长总是开着玩笑喊他黄老师呢。
霍栀不动声色地玩笑着:这样啊,没成想我还是黄店长的学生呢,再见了他,可要恭敬点了。
然后,她又很感兴趣地问店员,究竟是哪一年、又是怎么被鲁生生发现了给它做形象代言人的。店员似乎也记不太清了,就转头去问旁边的一位年长的店员:李姐,这事你了解吗?
那位李姓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好像是三年前吧,我隐约记得是一位年轻小姐带您来店里看珠宝,您的手长得好漂亮啊,试戴戒指时被我们黄店长看见了,就推荐您做了我们鲁生生珠宝的代言人。
霍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呵,这么巧啊,带我来的女孩子什么样?
李姓店员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她的模样我已记不清了……喏,想起来了,她好像叫您嫂子来着。
霍栀笑:知道了,是我老公的妹妹。
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到说着,黄嘉文突然从里面出来了,瞪了几个店员一眼:就知道瞎聊,记得照顾生意!
霍栀在心里轻笑一下,觉得黄嘉文的严厉里有些叵测内容,好像在阻止店员和自己聊天,就笑着给店员解围道:黄老师,要怪就怪我吧,我急着要找回丢失的记忆,才拽着他们聊天的。
霍栀的称呼让黄嘉文的目光微微跳了一下:江太太,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什么时候成您老师了?
霍栀故意瞪大眼:以前,我不是都叫您黄老师么?
黄嘉文讪讪道:玩笑的话,您别当真,我哪敢做您老师。说着,转身就往店面后的办公室走。
霍栀冲店员们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让你们为我挨批评了。说着,就蹑手蹑脚跟着黄嘉文往办公室走。
黄嘉文并不知霍栀跟在身后,进了办公室,正要随手关门,却被霍栀用手抵住了,霍栀笑吟吟地看着他,故意拉长腔调道:黄老师……
黄嘉文有点意外地看着她:江太太,您有事么?
霍栀笑而不语,闪身进来,顺手掩了门,依在门上,意味深长地看着黄嘉文:黄老师是不是讨厌我这学生了?
黄嘉文目光散乱地摇头:没呢,看您说到哪里去了?
霍栀拖了一把椅子,和他的大班椅对相对而坐,假如黄嘉文真的曾和秦樱素有过感情纠葛,而且秦樱素的失踪可能与他有关联的话,那么,坐在他眼前的藿栀,肯定会让他惶恐在崩溃边缘。
当怀疑不被确定,最棒的试探手段就是貌似洞悉了一切的犀利目光,而不是语言的询问。
所以,霍栀从容地托了下巴,看着他:黄老师,我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
黄嘉文目光躲闪着点上一支烟,慌乱地抽了几口又掐灭了:樱素……别这样看着我……
霍栀心里一沉,脸上依然风平浪静:我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些碎片,那些碎片里只有你和我……
黄嘉文像被烫着了一样,几乎是从大班椅上跳了起来:樱素……对不起,你别怪我……
霍栀静静地看着他,冰冷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了心上,她突然地有些害怕,好像不祥的猜测正被一步步验证着走向了灰暗的结局:黄老师,你怎么不叫我江太太了?
黄嘉文眼睛直直地:樱素,你别跟我绕圈子了,想起了什么,你就直接跟我说。
藿栀微微笑了一下: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不,我不记得了……黄嘉文的脸,刷地就白了。
霍栀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我以后会想起来的。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青州的云门山。黄嘉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很是坦然地说了最后一次约会的情景:那天,你问我,你离了婚我会不会娶你,我没立即回答你,你很生气,觉得我根本不爱你,一气之下就离开宾馆走了……
然后呢?霍栀平静地问。
我在宾馆等了你一夜,你没回来,我就回青岛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看来,那些浮现在我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是正确的。
黄嘉文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过来,站到霍栀身边,有些伤感地说:樱素,不是我不爱你,我是怕你以后会怪我,江村能给你的优越生活,我给不了,再说,我的老婆孩子全靠我养活,我做不到狠着心扔下他们不管。
霍栀无谓地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失忆,你的这席话,或许会让我泪流满面,可见失忆真好啊,连伤心都省了。
因为爱你,我希望你好,所以我才不给你不好的未来。黄嘉文说着,手就搭到霍栀的肩上,霍栀觉得一阵别扭,却又不知该找个什么借口抽身,只好笑着说:放弃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
黄嘉文把唇抵在她的头上:樱素,其实,我舍不得你,特怀念你醉眼迷离地叫我黄老师的时光……
他的手,开始沿着她的腋下往前探进,霍栀噌地站起来:对不起,我已不记得从前了。
黄嘉文讪讪垂手站到一旁,面带惆怅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你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和我没任何瓜葛的样子?霍栀做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你也说过,放弃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我想既然你已失忆了,忘记了从前,我就不必画蛇添足地提醒你再去想起来了,这样,对你我或许都是件好事。黄嘉文一脸真诚。
哦,这样啊,谢谢你能坦诚地告诉我这些,我该回家了。霍栀转身拉开门。
凉爱 二十九
凉爱
连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