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爱 三(2)

  想到这里时,霍栀的心,就软软地动了一下,回头问:廪生,你究竟爱我什么?
  
  廪生说只要是她的,就什么都爱,连她呼出来的废气都爱。
  
  霍栀的心很酸,绝望地想,她再也不会遇到比廪生更爱她的男子了。可,她还是不能接受廪生的爱,他太年轻了,年轻得让她胆怯,虽然,她只有28岁而已,时光对女人尤其残酷,她不想嫁个比自己小的男人,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何况廪生的母亲不共戴天地排斥着她,结了婚,也就是柴米油盐地过日子了,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廪生秉性温吞懦弱,方才还豪情万丈,一旦看见妈妈或是听见妈妈的声音,马上就像扎破了小空的气球,无声无息地疲软了下去,如果一定说他们是幸福的,那是与外界隔绝了才会有的幸福,像在密封的无菌空间里的羸弱花草,一旦离开了无菌空间,就会状况百出。婚姻是什么?婚姻是要在社会生活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地挣扎着活下去的一棵蒺藜,廪生的秉性决定了,这一辈子他不会成为一棵顽强的蒺藜,这秉性,不会因爱上藿栀而改变。
  
  廪生那么贪恋她的身体,像鱼对水的贪恋,只要容许他进门,就片刻都不想离开她的身体,这让她怀疑,廪生对她的感情,或许是情欲大于感情的。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一说就会觉得很辱没。
  
  有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恍惚间,好像有人拉了她的手朝一个白雾腾腾的方向走,她拼命想看清那个拉自己手的人的样子,可,无论她从哪个角度去看,都看不清楚,甚至分不清对方是男还是女,他的身体被一层浓郁的白雾融裹着,只露了那只执了她的手,白皙冰凉,她越走越冷,像走在了阴森潮湿的隧道里,渐渐的,她怕了起来,尖声大叫,让那只手放开她,可是,无论她怎样叫怎样挣扎,那只手,都像是和她长在了一起一样顽固。
  
  然后,她大汗淋漓地醒过来,捧着一颗狂跳的心,惊慌失措。第二天,她特意去找了位传说中很是厉害的解梦大师,那位盲眼大师正坐在小巷子中晒太阳。霍栀轻言细语地说了昨夜的梦境,大师笑了一下,说:当心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人。
  
  再然后,无论霍栀怎么问,大师都不肯再多言半句,霍栀无奈,起身离开,走到小巷子尽头时,回头张望了一眼,突然发现,大师正望着自己的背影出神,苍黄瘦长的脸上带着难以觉察的笑意,霍栀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冷,莫名的恐怖涌上心来,逃一样地跑离了小巷。
  
  事后,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解梦大师明明是那种连眼球都看不见的盲,她怎么会有种被她目光穿透了脊背的冰冷感呢?
  
  这种感觉比那个梦境还要长久地困扰了她的心情。
  
  她想过身边的女人,和同事之间,并没太多利益交集,因着身世的自卑,她几乎是没什么过分热络的同性朋友,能是谁呢?后来,这个需要她当心的女人,就理所当然地安排给了廪生的母亲。那么凶悍,没理由不是她。所以,对廪生的拒绝,就更是坚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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