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打定主意来见吴副省长,一是事情的确非常紧急,二是他终于有了晋见吴副省长的充分理由。此举如果成功,宁康的大局有望彻底扭转。
董伟清按响吴副省长家的门铃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钟。
董伟清是从不空手前来拜会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这位副省长的,这一次他给吴副省长带来的是一方真正的广东端溪出产的端砚。他提着一个普通的编织袋走进吴副省长的家门。吴副省长像往常一样很热情地把董伟清让到会客厅,董伟清没有感觉到吴副省长对他有什么异样,这让他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坐下之后他就打开了那个编织袋,从里面取出一个精美的木匣,然后双手端起木匣送到吴副省长面前。
“吴省长,不成敬意!”董伟清说。
“你来就是了,还拿什么东西呀?这不显得生分吗?”
董伟清打开那个木匣,小心地从里面取出那方砚台。
这真是砚中的精品。砚呈墨绿色,长足有一尺,砚宽不虚八寸。砚端雕刻着镂空的二龙戏珠,砚尾半圆处是头对着头的两只飞凤,砚的两侧雕有凸凹有致的祥云。吴副省长很内行地用手轻轻摸了摸那微洼的砚池,他感觉像摸到了柔软的细泥,然后又用指甲用力按一按,又仿佛触到了坚硬的铁石。
“不愧是名砚哪!”吴副省长感叹地说道。
“这是那一年我去广东出差的时候,专程到高要县端溪买来的。我想大概吴省长喜欢……”董伟清说。
“真难为你想着我。”吴副省长说。
“这不是应该的吗?”董伟清说。
“你和那个叫江什么的……哦!江云天合作得怎么样啊?”吴副省长问。
董伟清叹口气说:“还算过得去吧。”
“我看不一定!”吴副省长说,“你心里想什么我是知道的。这一段我比较忙,好像冷落了你,其实不然啊!宁康的事情我一直搁在心上。怎样才能把事情理顺?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希望你静下心来,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要往远处看,往大处看。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啊,‘情况是在不断地变化’嘛!‘变化’二字很奇妙呢!”
吴副省长的这些话说得董伟清心里热乎乎的。
“吴省长教导的是!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希望,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董伟清说。
“那就好!”吴副省长说,“你今天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董伟清说:“是有一件事要向吴省长汇报。您还记得宁康矿山机器厂那条生产线吗?”
吴副省长说:“那是宁康通过我儿子的公司从德国引进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董伟清说:“最近那条生产线出了一些毛病,厂里因为技术力量问题解决不了……”
吴副省长摆摆手慷慨地说道:“那很好办嘛,你们可以让飞鲲的公司派人来帮助解决呀!他们有这个义务嘛!如果你们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代为转达。”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董伟清显出很为难的样子,只说了半句就住口了。
吴副省长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如果是因为费用问题厂里有困难,我可以让飞鲲的公司少要一些。”
董伟清摇摇头说:“费用问题宁康就是再穷也不在乎那几个钱,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呢?”吴副省长显得有些不耐烦。
“吴省长,”董伟清叹息一声说,“这话本来我不该说。好像我来告云天书记的状,但不说又觉得对不起吴省长。江云天不知道听到什么风声,昨天到矿山机器厂走了一趟,认定那条生产线不是莱特公司的产品。他武断地认为劳尔斯公司用假货欺骗了我们。因此他准备向劳尔斯公司提出索赔,如果劳尔斯公司不答应,他还准备向德国国际仲裁组织提起诉讼。”
吴副省长的脸慢慢地阴沉下来。停一停他问:“你跟我说实话,那条生产线是不是真有问题?”
董伟清肯定地说:“当然不是!我认为问题不在机器上,而在于矿机厂的技术力量太差,他们就连说明书都看不懂,怎么排除故障啊?再好的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也会变成一堆废物……”
吴副省长抬起手止住董伟清说道:“如果不是机器本身的问题,江云天要打官司就让他打嘛!如果是机器本身的问题,那我就要让吴飞鲲给人家一个说法。”
董伟清想了想说:“我看不管什么情况,这官司还是不打为好。因为官司一打起来,我怕对吴省长有些妨碍……”
“这会对我有什么妨碍?”吴副省长不屑地问。
“我是怕万一劳尔斯公司某些地方有些疏漏,司法人员如果非要向吴省长取证,在您的办公室或者家里频频出入,恐怕不太方便……”董伟清说。
吴副省长拉下脸长时间沉默不语。好大一会儿,吴副省长才开口说道:“请你把宁康引进那条生产线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江云天,他要打官司就打好了,我并不在乎个人的毁誉!”
……
当告别吴副省长走出那座小楼的时候,董伟清的心情是极其畅快的,他对自己此行的初步成果感到满意。他断定吴副省长对江云天的举动绝不会无动于衷,他最后的那几句话无异于向江云天发出了警告。如果江云天不顾这些警告一意孤行,那么他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什么劳尔斯公司。董伟清当然不希望江云天就此罢手,他还真希望江云天“一意孤行”下去,只有这样,董伟清才能看到江云天在这个强大的对手面前碰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