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如戏·爱如尘——戏剧人生浅浅低唱(3)

     
  
  我恍然惊醒,眼睛倏张,一身冷汗。迷茫,他月下乘风而来,会不会又随风而去?我闭上眼,再睁开,四周空空,原来,戏早已散了,连带所有的情意,全部散去,只有我,独自坐在秋露沁寒的十月。
  
  一封休书摆在我面前,轰雷从我头上砸了下来,天地在那个瞬间变了脸色。“夫君,你曾许诺要与我一生一世,却在一转身,为了名利,把我一人孤零零丢下。难道我们的情意就如此廉价吗?”我断肠深眸,泪眼凝望着倾寒,他儒雅的眸中流露着歉意与彷徨。一声又一声:“胤天,对不起!”一声又一声:“胤天,原谅我!”我恍惚地听着,打了个寒战,夜太冷,不适合听这样的戏白……但,我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滴滴清泪不断地滑落,他慌忙地为我捧着那点点晶莹。倾寒,我的夫君,你能接住我的泪,但能接住我这交于你一世的情缘吗?
  
  梦破碎了,情破碎了,我看着雕花铜镜中的自己,像一朵娇艳盛开的花朵。只是我的心早已如寒冰般坚冷,分明看到自己在镜中的容颜正如昙花般凋谢。
  
  桃花丛中,石桌上,我静静摆了一杯酒。轻轻坐下,声音幽怨:“夫君,过了今夜,你我将形同陌路。”“胤天,过往的一切,你就当是一场戏吧!”我低低叹息,愁肠百转,只怪自己入戏太深。恨了,爱了,命中的劫数而已。
  
  我起身,轻轻抚摩那丛花朵凋零的桃花,“最后一幕戏,最后一句夫君,最后一杯别离酒,唱罢这曲,喊罢这声,喝罢这杯,一切都该风流云散。”倾寒端起桌上我放入“鹤顶红”的毒酒,送至唇边一饮而尽……我颤抖地用苍白的手指合上了他那逐渐黯淡的眼。那一天,桃花坠落;那一天,悲情四溢。
  
  桃花树下,心如片片花瓣般凋零。依稀中,白凌高悬处,红颜香消玉陨,这是我宿命的终结。黄泉路上,奈河桥畔,我缓缓走过,一碗孟婆汤,了断尘缘。无奈终成陌路。
  
  冥冥中,几度相思曲,有人在唱:“天长地久,此恨绵绵,人生如戏,似忘非忘,情爱如尘。”
  
  水袖翩翩觅尘缘,
  
  戏梦之间泪眼幻。
  
  情到深处含恨斩,
  
  恍若隔世是祭奠。
  
  祭!祭!祭!祭!
  
  大历五年的乐籍女子,大多是胭脂长安,红豆鸳鸯。唱的是情词,写的是风月,唐朝的茶客,士子都是在这些声乐中浸泡出来的。至于词句,多是浓艳,只是一味地蛊惑风情,却并不曾有六朝楼台那种华美,带着一丝悲凄。
  
  光绪年间的陈矩在《灵风草堂》的题词中说:“冰丝鲛绮,巧丽清奇,本良家女,比竹调脂,劈波采霞,光彩离离,词坛酒垒,名重当时。”这里,说的是薛涛的美,其实也是在说她的悲凉。
  
  大历年间的女子,薛涛的曲乐最接近齐梁年间洛阳花下的轻歌,浓淡相宜,飞花流水,仿佛这歌亭是永和十九年雪后的茂林修竹,春日长,秋风早,不论朝露还是那鸳鸯草,仔细地收了扇团,遮住光阴。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薛涛的一生尽管不全是孤鸾一世,却也是愁离断肠。手中的弦泣唳一声,看客佯装无奈,对酒看花,她细影依依。许是花落的悲,相思的苦。
  
  做一个采桑的秦氏女子,北渡黄河的木兰,芙蓉依寒或者长依明月楼,隔着云朵望尽茱萸岭,你看那一年年的风花将老,高秋白露,叠障千重,剑南的美酒喝到了哪一年,那节度使换了哪一人,到了最后岂不还是一样的空梁燕泥,让人心头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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