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她不再是一颗年轻的心。孔庆她可以不想,但女儿英儿不能不想。想起女儿,她有一种负罪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收留女儿。只怪那时太穷,添一双筷子都添不起。现在日子好了,想给女儿一点补偿,但没有机会。想起来伤心。
马春保放下电话。
英儿你在那儿?母亲在找你!
十八
英儿彻底失望。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尽管过去的日子没有幸福过,尽管辱骂和挨打总是相伴,她没有失望过,都挺过来。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家庭之外,还有一个生她爱她的母亲。母亲是她的精神支柱。现在,这根支柱遽然倒下,希望成了泡沫,怎能不失望?难道母亲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母亲嫌她不乖?恨自己不争气,见了母亲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母亲想妈妈?在母亲面前为什么不是乖乖女?她想找到答案。
想当然的答案是合情合理的,但不是标准的正确的答案。生活有她做不完的算术题。摆在她面前就有一个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自己卖力做事换不来继母的笑容?难道继母天生不会笑?不是!继母骂完她之后,转身,逗着亲生的儿子笑得前扑后仰。错在那里?反省,没有错。错在父母不该生她。
那么,换一种方式——顶嘴逆腔,与继母对着干。也许继母欺善怕恶?
想错了。继母的反应只是短暂的愕然。还怕你小人儿不成?现在不降服过来,以后还不知天高地厚,继母这样想,也是这次作。于是,打得更凶,骂得更毒。
武力只能征服一时。
随着时间的推延 ,她长高了,身体有劲了,仇恨也加深了。有一日,继母突然发现不再是继女的对手。这还行,不能输!总有打得赢的人。找帮手?丈夫成了她的最佳人选。有丈夫赞助,她总是赢家。英儿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帮女儿。
窝囊!她在心里恨父亲。
这个家没有留恋的地方。闹他个天翻地覆后,她出走了,从此不知下落。
女儿出走半年后,马春保才知道。是武子到她这里找人才知道的。女儿走后,武子不以为然,还想当然地认为女儿不会到那里去,一定在马春保那儿,也就没在乎。半年无音讯 ,他才感到不对劲,跑到马春保这里探听虚实。
英儿只有十三岁,又是个女孩,母亲好担心。马春保放下农活,跑遍所有亲戚家,没人;到县城及周边的县市,仍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那里去呢?
英儿出家门后方知没有地方去。想找母亲,母亲不愿收留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便漫无边际地行走。在山路上遇见一台熄火的拖拉机,她悄悄地看爬上去。拖拉机把她带到县城。到县城也是没有立椎之地,便四处乱蹿。无意中来到火车站,铁轨上停泊着一列货车。火车一定是去有钱的地方,于是她上了车。不一会车子开动了。在火车上呆了两天,车子再也不走了;已经是终点站。她下了车,走了约摸半个小时,进入市区。这时她才知道到了广州。这是她第一次深居闹市。
人山人海,她却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能够资助的人。她漫无边际地在街头流浪,新鲜感没有,恐惧感袭来。人流车流弄得她晕头转向,稍有迟缓,就有撞倒的危险。拐进一条小巷,人也少了,车也少了,有了一点安全感;肚子咕咕叫。荷包里还有七元钱。是那次随父亲到亲生母亲那儿,马春保给的十元钱。存放这多年舍不得用。上火车前花了三块,买了两袋蛋糕。
第四章 沧桑岁月(9)
权力天平
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