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拂(11)

两个人面面相觑,陈贞刚想大声叫大家起来,便见苏州刺史步行走了过来,开路的衙役大声呼喝:“快让开,别挡道!”

百姓们才霍然而惊,纷纷站起身来,让开一条道路,苏州刺史走到两人面前,深深施了一礼,说:“先是不知道两位隐居在这里,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徐德言连忙还礼:“刺史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只是草民,如何受得刺史大人这样的礼遇。”

苏州刺史便说:“可否请二位到府中一谈?”

陈贞与徐德言对望了一眼,徐德言拱手说:“不敢打扰,刺史大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

苏州刺史左右张望了一眼,拱身说:“请到无人处说话。”

两人随着苏州刺史到了茶楼中坐定,茶楼上的闲杂人等都已经被驱赶了出去。苏州刺史方才拱手说:“先是徐先生到府中谋职,下官不知徐先生便是驸马爷,若是知道,是万万不敢请徐先生做这样的事情的。”

徐德言也拱了拱手:“驸马爷这种话,刺史大人千万莫再提起,如今徐德言只是一介平民,只希望与荆妻过一些平静的生活,以前的事情,徐德言早已忘记了。”

苏州刺史连忙说:“是是,徐先生说的是。”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出口。

徐德言说:“大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苏州刺史方道:“不知二位以后做何打算?”

两人对视一眼,徐德言道:“大人此话怎讲?”

苏州刺史略有些尴尬地说:“如果下官言语有所得罪,还望两位多多海涵。”

徐德言忙说:“大人请讲。”

刺史说:“刚才的情景,两位也看到了,两位是贵人,对这样的事情想必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但是下官位卑职低,这样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说是苏州有人意图谋反,那么下官就万万担待不起了。”

徐德言默然,他们不愿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避开这种嫌疑。江南的百姓虽无谋反之心,但他们的身份特殊,却容易落人口实。

“以大人之意,我夫妇该当如何?”

刺史叹道:“下官本是万万不敢提出这样的请求,但两位大人大量,千万体谅下官的苦处。”

刺史期期艾艾,说了半天,还是未将自己的意愿说出来,但徐德言与陈贞却已经明白他想说的话。

陈贞打断他的话:“大人不必再说了,我们明日便离开苏州。”

刺史如释重负,连忙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多谢两位了。”

两人也不再多言,匆匆离开集市,回到家中,见江溢正在门前徘徊等候,徐德言迎上去:“不知江兄今日造访,有失迎迓!”

江溢拱手为礼,三人进了茅屋,江溢说:“刺史可向二位说过什么?”

徐德言微笑:“这本也是我与内子意料之中的,江兄不必介怀。”

江溢笑道:“这苏州刺史,为人最是谨小慎微,两位如果不愿离开苏州,倒是不必介意他的。”

徐德言说:“多谢江兄关心,这里到底不是久留之地,我与内子也都希望换个居所。”

江溢叹道:“看来是我打扰了徐兄的生活。”

徐德言连忙说:“江兄千万不要这样说,你我多年未见,难得今日重逢,正该把臂言欢,何必介意这些世俗琐事?”

江溢便岔开了话题,说了许多别后的事情。原来江总尚在人间,归隐于乡里,而江溢及其弟兄则都在隋朝出仕。

提到在异朝为官,江溢脸上便露出几分羞惭之色,徐德言则说:“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隋的天下,江兄也不必介怀。”

到了晚间,江溢告别而去,与徐德言约好明日再来拜访,徐德言笑而不言。

两个人待江溢走后,便收拾了一些细软,也不与人道别,只在桌上留书一封,请江溢处理此处房产,说他们二人已经无意俗世,以后萍踪漂泊,四海为家,请江溢不必再以二人为念。

写罢了书信,便连夜离开苏州。梨树的花儿还未谢尽,他们便又不得不踏上行程。陈贞捡了几片花瓣放在手帕里,看看生活了几个月的茅草屋,来去匆匆,本以为会终老于此,却原来还是过客。

初月挂上树梢,软风拂面,江南千载依旧风流。茫茫红尘,碌碌众生,沉浮不由人愿,这天下之大,何处方是个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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