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额头,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了,才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慢慢走回大厅,红拂不时地抬头看着门口,一见他回来,便露出紧张的神色,他却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只觉得疲倦,如此疲倦,似乎连活下去也会觉得很累。也许,也许杀了自己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那样便不用忍受如此不堪的生命。
三天后,杨广果然依言佯醉,留宿在杨素府中,而在此之前,红拂已经设法使人用酒灌醉了管家,将后门的钥匙印了模子,私自配了一把。
那一天夜里,三更左右的时分,陈贞与红拂悄悄溜到杨广的房门外,见窗户大开,杨广坐在窗台上,手里提着一壶酒,望着月亮若有所思。
红拂轻轻推了推陈贞,她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方才轻声叫:“晋王!”
杨广马上低下头,看见她们两人,便从窗台上一跃而下,陈贞后退了两步,她总是努力使自己保持与晋王之间的距离,似乎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都是让人心慌意乱的。
杨广望了陈贞一眼,那样深情的眼眸,便是三世也是无法消受,更何况只是一个不洁的女子。陈贞心里又泛起了酸楚的感觉,她转过身,淡淡地说:“多谢晋王了!”
杨广并不说什么,三个人在花枝掩映下穿过庭院,这样深的夜晚,仆人们都睡了,只偶尔有一两声猫的叫声,月亮十分明亮,大概是十五的夜晚吧!如雪的月光,照着三个人的身影,清清楚楚地落在地上。红拂忽然有些怕了,她紧紧地拉住陈贞的手,低声说:“贞姐,你说他会不会带我走?”
陈贞微笑着安慰红拂:“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去做吧,如果他不愿意带你走,我们再回来,什么都不要怕,也不要后悔。”
陈贞的勇气似乎鼓励了红拂,她摇了摇头说:“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回来,我早厌倦这里的生活了,像是关在笼子里一样,我宁可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也不愿意再关回这个笼子里来。”
陈贞愣了愣,她想不到红拂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个时候,红拂忽然又变得豪气干云,“贞姐,天下那么大,能够四处流浪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陈贞微笑着摇了摇头,她和红拂不同,她自小在深宫中长大,性子虽然也倔强,却没有那种野性。红拂有着天生的江湖气,她所向往的生活,正是陈贞所不能想象的。
开了后门,走出杨府,夜色中的长安街道也是同样的安宁。虽然陈贞在长安已经生活了几年,她却从不知道长安到底是什么样的,如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想像着白日里繁荣的情景,喧闹的声音在耳边一掠而过,陈贞一向喜欢安静,如今她忽然觉得也许吵闹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知何时,杨广已经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转过头,看见杨广凝视她的眼神,双眸有如星辰一般的明亮,她微微一笑,并没有收回手去。这个时候的陈贞不再是日间的陈贞、人前的陈贞,她觉得安全而轻松,一切的国恨家仇都与她无虞,虽然只是片刻,但片刻也好。
更声远远地传来,有一只乌鸦呱呱叫着从树旁惊起,三个人都停住脚步,乌鸦绕着树冠飞了半圈,又落了回去。
红拂轻笑:“是这个死东西,吓了我一跳!”
加快脚步走到驿馆,驿馆的门只是虚掩着,红拂走进去,陈贞却不愿进去,她说她要在外面等候,杨广便也留在外面。其实,在这样的时候,本来也不应该有什么人在他们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