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父看罢,除了摇头叹息、深表同情之外,还顺口唱了两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看来,渔父也是有点学问的,否则,他唱不出这抑扬顿挫而又充满哲理韵味的小调来。在渔父眼里,屈原是不值得去跳江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名声能值几个钱呢?生命才是最值钱的。再则说,整个社会都黑白不分,皇帝老儿更是傻得透顶,要不怎么把满腹才华、忠心耿耿的屈原放逐呢?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社会值得去死吗?根本不值得。不如随遇而安,像沧浪的水一样,干净的时候就用它洗衣服,脏的时候就用它洗脚,何必不用它呢?潇洒走一回,才是人生最大的价值。
柳浩然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秋日的阳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屋内一片明亮。柳浩然坐了起来,感到隐隐约约有些头痛。陶芝兰听到了动静,便走了过来。
“你怎么没有去上班呀?”柳浩然打了个哈欠,比较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给单位请假了。你昨天晚上做什么梦了?都吓死我了。”陶芝兰用手摸了摸柳浩然的额头,头有些凉,并不发烧。
“昨天怎么了?”柳浩然下床去了洗手间。
“你昨天晚上净说梦话,到了下半夜才安静下来。怎么叫你也不醒,差点打120了。”陶芝兰一边叠被子,一边说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柳浩然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抹胡须啫喱膏,开始刮脸。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没事就好,快吃点饭吧。”陶芝兰把早点端了进来,一碗紫米粥,两个茶蛋,一张葱油饼。
“肚子一点都不饿,不想吃。”柳浩然洗漱完毕,又把陶芝兰刚刚叠好的被子拉开,回到被窝里,靠床头坐着,顺手拿起了一本书。
柳浩然有坐在床上看书的习惯,两边的床头柜都摆满了比较喜欢看的书。柳浩然一看书名,是阎真老师写的《沧浪之水》,心里甚是喜欢。他认为,在描写官场的长篇小说当中,这本书应该属于上乘之作。他尤其喜欢作者行云流水、淡然若定的文笔。
“多少吃一点,要不喝点紫米粥吧?”陶芝兰端起了紫米粥,坐在了床旁边。柳浩然并不答话,还是悠闲地翻看那本《沧浪之水》。
“又想让我喂你呀,宝贝?”看到柳浩然装作看书的样子,陶芝兰温柔地笑道。
“知道还问呀,烦不烦?”柳浩然故意把脸一沉,忙里偷闲地白了陶芝兰一眼。
“好,好,我来喂你。你呀,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呢?”陶芝兰娇嗔地责怪道。她知道柳浩然的鬼把戏,并不想把这个温馨的气氛打破。
两人结婚以后,早上吃饭,都是她喂柳浩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感到非常温馨幸福。自从有了柳紫嫣,陶芝兰像其他传统妇女一样一门心思地照顾孩子。夫妻之间这样的恩爱渐渐地淡化了。直到柳紫嫣上了初中,他们才把原来的功课重新拾起,只不过这个时候比原来更加从容了。
两人的工作稳定又相对轻松,不像刚结婚的时候,为了所谓的事业都去打拼,整天过得比较紧张。人进入中年,事业稳定,夫妻之间磨合得也差不多了。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两人从容淡定,笑看云起,很有闲庭信步的味道。
陶芝兰拿了个靠背给柳浩然垫上,自己端着碗,紧挨着柳浩然坐着,便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他。柳浩然一边吃,一边看书。
“昨天顺达说的那个事情,你觉得怎么样?”陶芝兰假装不经心地问道。
“你说呢?”陶芝兰的心思,柳浩然早就明白,就是不点破,故意反问道。
“我觉得进不进班子无所谓,当那个官又累人又费心。现在不也是挺好嘛!”陶芝兰知道柳浩然的脾气,一提当官就不高兴,不如采取欲擒故纵的方式,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
“真的吗?那我就不争取了。”柳浩然故意顺着陶芝兰的意思发挥,他想看看她怎样把戏演下去。
“我举双手赞成,可是你不争取好像有点对不起顺达的情意吧?”陶芝兰有点着急,没有料到柳浩然这回并不上当。
“恐怕不是对不起顺达吧?”柳浩然把书放下,两眼盯着陶芝兰说道。陶芝兰的脸一下子红了,有点不好意思。看到陶芝兰两腮红润,柳浩然有点春心摇荡,一下子把她搂了过来。
“人家是为你好嘛,能有机会进班子,为什么不竞争呀,别人想竞争还没有机会呢!”陶芝兰把头埋入柳浩然的怀里,柔柔地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了吗,还给我耍什么花样?”柳浩然吻了吻陶芝兰的耳垂。
“人家不是怕你生气嘛!过去一提当官,你就生气。”陶芝兰撒娇道,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柳浩然。
“我明白你的想法。从内心来说我确实不愿意进学校领导班子,当那个破官,现在干这个系主任不是挺好的吗?但自古以来就是‘学而优则仕’,我们学校里是人不是人的都在学校里或者社会上弄了个一官半职,好像是说我并不优秀似的。有些时候,我觉得也不舒服。”柳浩然咬着陶芝兰的青丝悠悠地说道,他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不知从何时起,高校干部到地方锻炼任职好像成了一种时尚。许多真真假假的饱学之士充实到地方各级领导岗位上,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每当看到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在地方上弄了个一官半职,人前人后颐指气使、耀武扬威,柳浩然就有些不舒服。
“是呀,咱们也当个官给他们看看。这么优秀的人不当官,这不屈才了吗?”陶芝兰看到柳浩然有些心动,心里也高兴起来,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还是夫人说得对,先弄个官做做再说。不能治国、平天下,枉为人间大丈夫。”柳浩然想起了那首自勉诗,顺口吟了两句。
陶芝兰内心一阵狂喜,出乎她的意料,柳浩然竟然很快就同意了。陶芝兰抱紧了柳浩然,柳浩然也有了些感觉。于是,两人缠绵悱恻,重温周公之礼。
温柔缠绵之际,柳浩然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昨天晚上,他又梦见了孔子。只是这一次,孔子既没有品茶,也没有与他坐而论道,只是说了几句“闲话”。现在看来,这并不是“闲话”,而是确有所指。
梦中的孔子一改往日长袍飘飘的打扮,换上了上朝用的官服。孔子曾经担任过鲁国的司寇,集现在的公、检、法三长职权于一身,在当时也是非常威风的。
“先师,你怎么这身打扮呀?”柳浩然有些不解。
“呵呵,到哪山唱哪调。你们的一位伟人不也说过看人下饭,量体裁衣吗?你将来会明白的。”孔子满面笑容。
“先师,那天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柳浩然想起上次与孔子坐而论道的时候,还有一个问题孔子没有回答,便赶紧提了出来。
“今天不提它,改天再说。”孔子摆了摆手,好像对那个问题不是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