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与慌(8)

 

“别提她!”金宏的眼圈似乎都红了,“她只会上班下班,洗衣煮饭,没有半点情调……”

巴蕾看着那张激动得发红的脸庞在面前晃动,恍惚间竟觉得有些不真实,下面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蕾禁不住悲哀地想,为什么已婚男人在引诱女孩时,总要把过错推诿到妻子身上,都爱扮演一个为家庭所累,不得志的形象?岂不知这出戏已上演了好几个世纪,叫后来人把台词都可以背出来了。

不知道金宏是何时把他不幸的婚史叙说完的。直待他离开桌子,走过来给她打开第二听饮料,巴蕾才回过神来:“金导,怎么我听着你这番话很耳熟呢?好像在哪部爱情戏里听到过?”

“所谓人生如戏,这一点也不奇怪。”金宏的手慢慢按住了巴蕾的手,“你站到窗口,看看那间花屋。”

巴蕾能感觉到他的手奇烫,赶忙站起来,问:“什么花屋?”

金宏指着街对面:“就是那一间,名字很别致,叫花无缺的。”

巴蕾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好像古龙小说里就有个叫花无缺的。”

“对,他的本意是做一个完美的人,可事实上,那只是一个神话。月亮呢,总是缺的时候多,盈的时候少;生活呢,痛苦与幸福并存。就像你我吧,坐在这里就没有欠缺吗?有,我已不再青春年少,难以面对你的如花容颜,这就是遗憾。”

巴蕾觉得金宏的目光越来越炽烈,她垂下头去,“其实,年龄并不能成为朋友之间的阻碍。”她能感觉出金宏粗重的呼吸,热气都喷到她的脖颈后了。她甚至能觉出他的身体在颤栗,这让她感到害怕,巴蕾急忙转身,却被金宏一下子抓住了右手。她吃了一惊。

金宏脸色涨红,鼻翼夸张地翕动着,酒气一个劲地喷出来:“巴蕾,这么说你是接受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俗妞,你懂得欣赏艺术,也就能理解我的内心。”

这金宏不愧是做导演的,这功夫还没忘记演戏。巴蕾心跳如鼓,努力让声音变得自如:“你先松开手……”

金宏怎肯轻易放下这个接近美人的机会,嘴里说着“好好”,身子却慢慢向前蹭过来。

巴蕾急用左手推了推他,“你坐下来说话。”

尽管心里害怕,却觉得这场游戏很好玩很刺激,金宏这种男人看起来又蠢又笨,这般地纠缠不成无赖了吗?亏他还敢自称为艺术家呢!巴蕾拿起杯子将茶水顺着他的头交(浇)下去。

金宏吓了一跳,马上松开了手,手忙脚乱找纸巾。

巴蕾站在原地,清清楚楚地说:“对不起,我是故意的。金导演,我想咱们之间有点误会。”她坐下去,脸色瞬间恢复了常态,平静地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您知道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是小胡同里出来的野丫头,上不得大场面,所以就算做了什么抹脸皮的事,你也不会跟我斤斤计较,是吧?”

金宏尴尬地晾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在我心目中,艺术确实是至高无上的,但如果为了名利就去玷污它,这艺术还叫艺术吗?为艺术献身不是错误,但不是你准备让我献的这种。你扪心自问,如果我是你亲妹妹,为了出人头地,去献身,你会怎么想?”巴蕾说完这番话,一把拎起女包:“对不起,我下午还要上班,先走一步了。”

“别走!”金宏抢前一走,面对巴蕾寒霜般的面孔,嚅嚅成言,“我,我向你道歉。”

“没事。”巴蕾嫣然一笑,“你要是真想跟我交朋友的话,还是先了解一下我的为人得好,我呢,也会了解了解你。再见!”

她娉婷的身影走出去了,金宏一时间茫然若失。多少年来,他在情场上鲜有败绩,乍遇到巴蕾这样自重的,让他猛然间升起一种新鲜感,这感觉不是过分恼火,不是过分沮丧,而是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金宏结完账,正要发动车离开时,有个年轻人站到跟前:“请问,你是金宏先生吗?”

金宏抬头一瞧,见那人白色的工作服上绣着“花无缺”三字,手里捧着一束茉莉。“我是。”

“那位小姐在本店为你订了一束花,让我们送过来。”说完,向对面指了指。

街对面的巴雷挥挥手,跳上单车骑走了。

金宏心里一阵急跳,赶忙签了单,取下花上附着的白色小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送上一束茉莉,祝周末愉快。如果你也能经常送你太太花的话,我相信你们会生活的很幸福。

雪白带着绿蒂的茉莉,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再插上几根金线草,显得绚丽夺目。金宏一生中从未像今天这样震撼过。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