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三人合影是个随机性很浓的题目。三个人,可以两男一女,可以两女一男,当然也可以全男全女。
我向来不上镜。照片显得过分严肃,大概是性情太古怪了,别人无法捕捉吧。从小到大,我都是尽可能少的避免镜头,对着一个机器,机器后面还有双眼,我总觉得缺乏安全感。后来逐渐因为某些需要,有杂志要拿照片做封面,大概也是选择自拍。自拍的好处在于你可以很贴近自己感觉。当然,选择自拍也是无奈之举,草草了事。
说起三人合影。刚才翻照片时心里想着,一张张翻阅,结果惊讶地发现三人合影。我还真是少之又少。我的相册里也许刚出生时被爸爸妈妈强迫拍过几张。大概除了毕业照也没什么照片了。更不用说三人合影了。就连我和爸爸妈妈三人的合照都不可能有的。我仔细搜索了一下,三人合影只有两张。
很巧,这两张全都是男的。看来我很小时候就已经开始和异性保持距离了。
第一张,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五岁的我。我们在一个花坛旁的水池边上,水里应该有很多金鱼,当然,那是我自我感觉,我记得当时的确有金鱼,很多很多我抓不到的金鱼。于是画面上的三个人就很有趣了。我双手扶膝,半蹲着看水池里的金鱼,那两个少年,高的那个在看天,稍微矮一点的那个在很认真地看镜头。
学过心理学的人,基本可以通过这个照片分析所有人的性格了。我大概从那时起就对生命,小生命充满了好奇,金鱼一直萦绕在我整个生命里。从插画的细节,当电影的道具,金鱼仿佛是必不可少的。与此类似的还有植物,绿色植物,发芽的心情,以及一些城市里的角色。而那两个少年。高个子那个是我一哥哥,他和稍微矮一点的那个是亲生兄弟。年长的那个经历过一段爱情。很快结婚,很快生了个小女孩,现在他正为离婚奔波。他当时看天,也许是渴望自由吧。另一个认真看镜头的哥哥呢,他是很孝顺的孩子,对我很好,对家人也很好。说实话,他性格相当腼腆,而且属于不擅言辞那种。关于他的爱情,他暗恋了一个女孩子七年,现在还没正式表白。
小时常常听老人说“五岁见八十”。也许一个人的未来真的可以从小就能看出来。
至于另一张三人合影。是我和爸爸和爷爷。那时候还在旧屋,大概是那种三十二平方米的房子,爸爸单位的。简单的布置,电视机是八个频道的那种,上面写着上海,熊猫。收音机也是老式的。柜子棕黄色,日历放在柜子里面。发现那天刚好是某个月的一号。两个浅绿色的沙发,爷爷和爸爸分坐两边,我坐沙发扶手上。爸爸竟然穿了灰色的西装,里面是低领白衬衫,裤子是卡其色,深色袜子配棕色皮鞋。爷爷是蓝色的长袖,灰色裤子,平地鞋。我应该是那张照片里最可爱的。大概是五岁吧。我穿了蓝色条纹的长袖,感觉还比较干净,红白色格子的长裤,紫色袜子,白色鞋子,鞋子上还有红蓝条纹。爸爸的表情是喜气洋洋的。莫非当年刚搬家?我忘记了。爷爷的眼神有点呆滞,我现在表情的呆滞,大概是遗传他的吧。我手里竟然还拿了串假葡萄。发现我当时皮肤还不错,眼睛明亮,嘴唇也比较好看。我那表情有点像是被照相机吓倒了。
两张合影。六个人。我是中间的交集。现在想起来,五个人都在变化。爷爷身体不好,咳嗽厉害。爸爸的头发俨然没当初那么浓密了。那两个哥哥也开始为感情的事奔波。我的变化应该是最大的。有时想想,二十年,一转眼就二十年了。我也早已搬出了旧屋。
现在我的旧屋给叔叔住。他和婶婶和堂弟住一起。刚才翻看照片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找个时间去给叔叔婶婶他们拍张三人合影了。我一直觉得相机是最伟大的发明。时间空间就这样在按下快门的一刹那定格。来自四周的光让画面成型,这是多了不起的作品。真的,我真的觉得,三人合影,尤其是父母和儿女的,一定要留那么一两张。就算再不方便也好,怎么也要留一张。不然会有遗憾。
希望不要像我,从来没和爸爸妈妈拍过合影。这种遗憾是有点无奈的。就算现在去拍,也没有那种味了。长大的孩子也许或多或少背离了他们父母预想的方向,所以他们现在很难有第一次做爸爸妈妈时的那种微笑。那种甜蜜幸福的微笑。
《葵花朵朵》 三人合影
葵花朵朵
吴建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