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朵朵》 被盗的学生证


  
  被盗的学生证

  
  你会不会在凌晨两点被梦惊醒。因一个毫无关系的女孩。你瘫坐在软木沙发上耷拉着手,眼睁睁看着吊钟的脚步发呆至天亮。
  
  游园惊梦。你衣着整齐绅士,温文尔雅地靠着木头板凳。公园里小道交错,绿荫繁茂。你试图揣测她前来的方向,她会在哪出现?你身边是漫不经心的人,遛狗的,陪孩子玩耍的。你保持微笑,足够耐心,可天逐渐入夜。你无奈站起,离开,起身时却发现旁边不知何时放了张学生证。证件上的女孩看着你,眼睛直看着你。
  
  你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中把学生证抓入自己怀里,像摸到滚烫的红薯。这是你四年来的第一次约会。行色匆匆的约会。
  
  你开始想起她来,春光乍泄般冷不丁念起她的名字。她是你生命里荒唐而无关的女孩。她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和你做了一个半月同桌,然后又突然因身体问题,转学,哑无音讯。
  
  她和她名字一样安静。林绮静。现在想起她的学生证你大概会吃吃地笑。学生证质地粗糙,上面照片呆板而稚气。你轻微看出她成长的端倪。但证件上太多来历不明的章掩饰了她成长的痕迹。那时的她眉毛清晰,嘴唇有味道地抿着,欲张欲合样,似乎想表露着什么。但在你的印象里,她却是如哑巴般沉寂。
  
  你开始想法子去作弄她。用你的小聪明和小鬼主意。努力让她说话。可她最多看你一眼,然后又平静无事地继续她的世界。你妄自判断:她若不是瞎子,就是聋子。
  
  她在你思维里是个谜团。纠缠着你,引诱着你。无论男生女生,她都不会搭话,她和别人之间有一面墙,她在墙的一边偷偷成长。你留意过她的手,很轻柔。她最好的同伴是铅笔,这个被老师批评多次的女孩一如既往用铅笔写字,做答试卷。你对颜色有疯狂的喜好,而她对白色有疯狂地欲望。她在白纸上填满自己的画,她是为了画画而来到世界上的人。在你幼小的心灵里,你觉得她是个懂魔法的人,轻易就给白纸赋予生命。眸子雪亮的少女,造型可爱的卡通,所有一切,在她的作品里,应运而生。
  
  你会不会在那个重新回到南方城市的夜晚猛地想起她。你一辈子只和她说过两句话。一句是:请问我可以用你的橡皮么?一句是:好的。一句是你问她借橡皮,一句是她要你还橡皮。你用橡皮擦桌面上乱写的文字,而她用橡皮修改作品。
  
  从她出现在你眼前的第一天,你就感觉到她会消失。在你还来不及了解她身世的时候她就离你而去。随后你发觉自己越来越像她,仿佛生活在她的影子里。你慢慢自闭,远离人群。你开始发呆,看天花板,上课走神,你终于选择了后排靠窗的座位,眼睛会不由自主看着远方。
  
  这个习惯,你一直持续到现在。
  
  你曾努力回想她离开那天的清晨。她一如既往安静。只不过把头发剪了,短发,感觉干净清爽。你看到她冲你微笑,唯一一次。睫毛很长,眼睛眯成一条线。你下意识留意她的嘴唇,她,还是,没说话。
  
  第二天,你上课时找不到她。课堂显得有点无聊。
  
  随后的周日,暑假来临,大扫除。你负责教师办公室。你清理旧资料时意外发现她的成绩单,还有她入学的学生证。你如获至宝,把东西拽进口袋死命跑回家。你把门关上,窗帘拉上,再慢慢把证件拿出来端看。你看了一次又一次,用手抚摸她的照片。你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你紧张而难过地把她的东西藏到床下的抽屉。
  
  你会不会在凌晨两点时被梦惊醒,全身无力。你拽着救命稻草般靠在沙发上。你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经质地去搜索房间里的一切,你凶猛的慌乱打乱了物体的摆设,好不容易在床底下摸出了她的证件。
  
  不再新鲜的学生证,像一张萎缩苍老的树皮。
  
  你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才松一口气。你在阳台上叹息。发现对面楼层的老人在看你,他手上鸟笼里的画眉也在看你。你留意到他隔壁的杜鹃,开得嫣红耀眼。你朝老人轻微一笑。呵呵。生命中多少无关的人不经意地点缀着你的生命。
  
  你当初多么渴望一个能和自己说话的人,但你和她一样,始终没开口,何其相似。而你梦里的一切,仅因她那个若无其事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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