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安德列耶夫娜(3)

   “开什么玩笑。”
  
  “不,是真的!他骑着一匹白马来的。”
  
  是我的廖瓦奇卡,一如既往的爱炫耀。“马,”他曾说过,“象征着骑手的灵魂。”
  
  外祖父用殷切的笑容和鞠躬对他表示欢迎。他的头发刚刚剃过,带着一顶无边小帽,加上剃刀一样的鼻子,让人感觉怪怪的。多毛的手指像是狼蛛的腿,似乎没有安分的时候。两只眼睛从窄窄的脑袋两边探出,像一对鱼眼,互不   相干。
  
  廖瓦奇卡满头大汗,浑身是土。他害羞地露出小男孩似的笑容,为自己的样子而抱歉。
  
  外祖父告诉他不必在意。这是种荣幸,他说。“你骑了多长时间,列夫·尼古拉耶维奇?骑马过来路可不近呢。”
  
  “三个小时,可能还多。我不着急。天气很好,不是吗?”
  
  “喝点什么吧?”
  
  “非常感谢,先生。”
  
  我们挤在门厅的阴暗处,听他们交谈。那天我穿着一件白色的细棉布长裙,是夏天的款式,右肩缀着一朵淡紫色的玫瑰花结。一边的胳膊后面飘着一根长丝带,我们管它叫“跟我来,年轻人”。
  
  “他是为你来的,丽莎。”妈妈说,带着难以抑制的轻率和自负,“今天是你的节日。”
  
  “我可不会跟那么脏的男人睡觉。”塔尼娅对丽莎说。
  
  丽莎把头别向一旁,向妹妹的嘲弄妥协是不符合未来伯爵夫人的身份的。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是在夏日的欢宴(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中度过的,各式各样的游戏和无聊的笑话。大家都在紧张地等待伯爵开口,可怜的外祖父似乎已无法忍受,妈妈也好不了多少。她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幸好伯爵没注意到。
  
  一切发生在晚餐之后。大家纷纷离开餐厅,只剩下了我和明显在深呼吸的伯爵。他转向我,说:“你能等一会儿吗,索菲亚· 安德列耶夫娜?这里太快乐了。”
  
  “这个房间很可爱,对吗?”谎言从我齿间流出。
  
  “晚餐很棒。”
  
  “外祖父喜欢他的晚餐。”
  
  我们轮换着双脚站在房中。继续下去,我想着。
  
  “过来跟我坐在沙发上,”他说,“你不介意吧?”
  
  我微笑着,跟随他走到墙边的小沙发前。他先坐了下去,很失礼,但也给了我选择自己位置的机会。为谨慎起见,我在离他几英尺的地方坐下。
  
  他把一张铺着绿色台面呢的桌子拉到膝盖前面,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支粉笔。他俯身在柔软的桌面上写着什么,我紧紧盯着他。
  
  他写的是:“Y.y.a.y.d.fh.r.m.c.o.m.a.a.t.i.o.h.f.m.”
  
  我看着这些奇怪的字符。
  
  “你能解读吗?”
  
  “这只是一串字母,列夫·尼古拉耶维奇。”
  
  这难道是贵族们玩的餐后游戏吗?我的胃在缩紧。
  
  “我来帮你。”他说,“前两个y代表你的青春。”
  
  “你的青春和对幸福的渴望使我强烈地联想起自己的衰老和对幸福的无缘。”我大声把整个句子念了出来。简直就是奇迹!
  
  当我明白过来句子的含义时,我战栗了。一切都明朗了。
  
  与此同时,廖瓦奇卡擦掉了刚才写的字,重新玩起这个游戏。
  
  这次他写道:“Y.f.iw.a.m.f.t.L.H.m.t.c.t.”
  
  一旦想明白L代表的是丽莎,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你的家人对我和丽莎的看法是不对的。你要帮我解释清楚。”
  
  后来的几周他并没来求婚,但我现在明白可怜的丽莎已经成为过去了。他只爱我一个。
  
  九月份廖瓦奇卡来莫斯科看我们时,我给了他一篇自己写的小说。讲的是一个温柔的少女和她的求婚者杜勃里兹基--一个又老又丑的贵族之间的故事。他一心要娶她为妻,而她却不能肯定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写这个故事。我并没有觉得廖瓦奇卡又老又丑,虽然他两者都沾点边。我给他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会给他带来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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