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我的荷尔蒙

婚后就不太出去玩了。自觉退居二线。

所以好多新北京的去处,我知道,但不了解。总是从朋友那儿听说:在国家大剧院的二楼看戏如同买的挂票,要紧紧抓住身边的栏杆才不至于跌下去……东方广场叫“东厂”,西单时代广场叫“西厂”……“水立方”很美……朋友开了夜店,狗仔队最爱蹲守,可直到歇业也没有去玩……

但觉北京,只是我家所在这个小区。人到中年,空间需求变小,只对好吃的饭馆了如指掌。

真懒得动。“北京”在我心上最重地敲击,始于在外地待了三天以后的那个夜晚。三天后就开始无比思念,思念的倒不是家里的床,是“北京”这个名字。觉得回去了,就安全了。在外地,老觉得孤独。不是我的地儿。

我最爱的北京,也许是飞机落地前十分钟在天空中看到的那些模型般的房子,是新航站楼的停机坪,是滑行时匆匆掠过的雨线,以及从机场到家的路--宅女。必须的。

从某种角度说,我对北京越来越漠然,不当回事儿。这种感情,反倒是深了--它不只是城,更是我家。我对家人说话的口气就没有表情,但他们是否安好是我遇到事件后的第一反应。

在不同的年纪,北京是不同的样子。人总是只看到目光所及……对于别人看到的不同角度,有些时候甚至深度怀疑彻底否定。有一夜在工体“鹿港”后身,那里应该是目前最时髦的去处吧,夜店云集--是的,必须去夜店,别的地方都OUT了,什么后海,三里屯?新燕京八景起码应该有COCO BANANA、BABI、唐会、钱柜。BABI外无数好车一字排开,保时捷从我身边呼啸而过,进了车阵就跟往沙漠里抠点眼屎往海里吐口痰似的--平凡了。那些深夜里鲜衣怒马的少年,仍会在酒局正酣时像年轻时的我们般哭泣,只是,他们无须在错过末班车后靠两条肉腿穿过街巷,他们严重违反交通法规。

这一年来,北京最触动我的风景,全部在堵车时间。一次在四环,缓缓前行时身侧蓦地出现巨大“鸟巢”。它像是突然从深海中冒出头的瑞兽,用错综复杂的钢筋眼神静静凝视我。那一瞬间,我实实在在地被打动了,北京,我的北京,那种拥有的满足感陪着我在类似亚洲最大停车场的环线上挨过。

冬日黄昏,光被夜黑吞噬大半的时刻,东四到新华门路边树枝上有成千上万的乌鸦,有时它们静静飞起,沉默地给天空盘旋出一个旋涡,隐约间,似乎能闻到它们身上古代的气息。

人一生就是奔走,从少年的布景奔走到成年的胸怀。那些适合年龄的去处代表着北京的包罗万象。现在的我们,更愿意去798,草场地,酒厂,在艺术街区里一回头,看见类似自己的朋友也正从某座雕塑前回过头来--在阅历中重聚,就像从未在彼此的故事里远离。

北京是我的血,我的荷尔蒙,我的汗,我的分子,我的空气和网。我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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