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扫清障碍(2)

元庆摇头:“这个老妖怪没有那么简单就退休,这是想要利用广维跟咱们继续斗呢。”

胡金笑道:“就算他是这么想的,也白搭,广维也不是‘一个眼的逛鱼’(脏话),不可能给他卖命。”

元庆跟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广维花了不少钱买他的生意吧?”

胡金继续笑:“花个屌毛钱?吴老妖巴不得把那些烫手的山芋赶紧出脱出去呢,警察早就盯上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元庆感觉这事儿不会那么简单。

“别问了,咱们的钱没有白花,明白?”

“不明白……”元庆一顿,正色道,“你亲自接触过魏捷了?”

“嗯……别问了,咱们有分工的,这事儿归我管。”

“那我就不问了……呵,早知道形势变化得这么快,咱们还惦记着万杰干什么,瞎耽误工夫。”

“谁说的不是?”胡金一哼,“不过万杰早晚得死,他跟咱们是仇人。”

“我的意思是,不着急,既然广维插手了,咱们先观察一下他是什么意思再说……”

“错!新鲜啤酒有泡沫,需要沉淀一会儿才能喝,可是沉淀得久了,就会变馊,喝了容易拉肚子。”

“也是,”元庆摇了摇手,“那就按原计划行动,先灭了万杰再说。”

沉默片刻,元庆说:“天林跟咱们生分了。他埋怨我,说大龙的死跟我安排穆坤过去瞎掺和有关……我跟他谈过几次,他的脑子拗不过弯来,就认准这个理儿了。我找朱老货劝他,朱老货也劝不听他,最后连朱老货也不在咱们这边了,跟着天林当鱼贩子去了……我实在是搞不明白,天林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呢?大龙的死很清楚,一,没有那个人,单娟不会死,他想报仇,二,他铁了心要去陪着单娟……算了,不说了。还有小满,你说他是不是一根筋?大龙死了,他自责什么?跟他有直接关系没有?难道我就不难受?”

胡金摇了摇手:“小满自责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帮大龙什么忙,大龙就走了……”

元庆打断了他:“谁不是这样?我跟大龙……不说了,小满又去哪里了?”

胡金说:“找天林去了。天林把大龙的房子卖了,钱一直没给,我去要过,他让我拿证据。”

元庆说:“大龙的信让我烧了,证据没了。随他去吧,三万两万的。弟兄之间为这点儿蝇头小利闹僵了,不好。”

胡金的眼珠子一下子立了起来:“多少?那是一幢日本式阁楼,二十多万!闹僵了?值!”

没来由地,元庆就联想到了一件事情:前一阵子广维在控制鱼贩子,现在天林过去了,什么意思?

一场春雨下过,整座城市变绿了,到处都是飞扬着的柳絮。

这天一早,胡金拿着一张报纸丢给了元庆:“看看吧,又死人了,这帮黑社会真能闹腾。”

元庆在报纸的中缝看见一段公安局发的寻人启事,上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人的面部,脸很长,表情痛苦,刚刚死了不久的样子。元庆的心猛地就是一揪:这个人肯定就是广维手下那个叫野驴的东北人!心中一下子浮现出小军那天过来找他,两个人说话时的情景。

那是一天深夜。元庆跟胡金刚刚睡下,外面有人敲门,声音很轻,元庆一下子就预感到,外面的这个人是小军。

打开门,果然,小军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捏着下巴,笑咪咪地站在门口,一身酒气。

元庆让胡金继续睡觉,拉着小军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小军坐下,不说话,捂着脑袋嘿嘿。元庆知道他的脾气,他不主动开口,问也没用,就那么坐着听他嘿嘿。小军嘿嘿了一阵,摇摇晃晃地去厕所,灌了一阵凉水,出来,张开胳膊让元庆抱。元庆站起来抱了他一下,闪到一边,问:“咱们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小军坐下,仰躺着吧唧嘴:“不知道,我觉得像是好几年了。是不是?”

元庆说:“深更半夜的,你来找我干什么?”

小军坐好,瞪着元庆的眼睛,说话的声音阴恻恻的:“我发现了一条狗,一条见利忘义,败坏我一世英名的狗。”

元庆的心像是开了一扇窗,小军说的这条狗一定就是天林了,可是天林还不至于像小军说得那样不堪吧?

“我吴军经历过很多杂碎的人,经历过很多杂碎的事,我以为人心是可以交换的,可是我错了……”小军垂一下眼皮,继续说,“我曾经把自己的心都掏给这条狗了,可是他把我的心撕碎,吃掉了……从今往后,我不准备跟这个人做兄弟了,人与狗没有办法沟通……”

“你是不是在说天林?”

“你说是不是呢?”

“我不知道。”

“就是他!”小军的一只手慢慢盖在了元庆的手背上,“我要弄死他,你帮我,我下不去手。”

“给个理由。”元庆说完,感觉浑身发冷,后脑勺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早就开始吃里扒外了……”小军的眼圈红,眼白也是红的,“早在大龙走之前,他就开始跟广维接触……你不要插话,听我慢慢跟你讲。那天,广维过去给我送钱,我让大龙给他送回去。大龙送完钱,我不在,大龙就把这事儿对天林说了。天林说,广维是个既聪明又有魄力的人。大龙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说,天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两眼放光,一脸崇敬,像个奴才。当时我没往心里去,我太相信他了,我很小就认识他……就在那几天,他背着我去找过广维,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能确定他知道大龙挨打以后,广维手下的那个叫野驴的人出现过!好好想想,按照他的性格,如果这里面不牵扯到广维,他怎么会去跟那几个打人的人好好说话?而且,大龙出事儿以后,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是元庆的人坏的事儿,这就是给自己脱离咱们这边制造借口呢。那天,他跟我争吵,替广维辩解,说大龙出事前后,广维不在当地。我没有揭穿他,我想让他继续表演……实际上,我早就在观察广维的动向,他和他的那帮靠得最近的人一直没有离开,离开的只是几个‘小戳戳’。现在,我不敢肯定野驴是否是受了广维的指派,但我敢肯定,没有广维提前的策划,野驴不会有那个胆量……”

“先别说什么野驴,先说天林好吗?”尽管元庆也明白了天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还是想听听小军的想法。

“天林不讲义气,”小军喘一口气,脸色阴得就像鞋底子,“兄弟情谊在他那儿算个蛋。”

“举个例子?”

“十年前他就这样过……当初我们说好要去办一个叫杨大山的老混子,可是他收了人家的一双皮靴,临阵脱逃……”

“哈,你能说点儿幼儿园以后的事情吗?”元庆笑了,感觉小军有点儿太计较。

“你没长脑子?”小军拧了一把嘴唇,“大龙死了,他应该报仇,无论他想要干什么,但报仇是首要的!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仇已经报了,是大龙自己报的,不需要天林了……”

“大龙糊涂,他杀错了人……可是天林不一样,他知道大龙真正的仇人是谁。”

“现在我也知道了,咱们不需要他。”

“谁?广维?野驴?还是天林?”

“天林不算吧?”

“算一个!”小军的面目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他必须死!不然,大龙在天之灵不会瞑目。”

“弄死他……我下不去手。”元庆说得是实话,小军在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天林的影子一直在元庆的眼前晃,元庆甚至看见了几年前在入监队楼下的地瓜地里,天林跟庄世强滚战在泥浆里的情景,那时候的天林,稳重又不失勇猛,还带着一股强烈的正气。

“是不是?”小军突然笑了,“咱们都下不去手呢……但是,这笔帐必须给他记着,总有一天要清算。”

“你他妈的吓死我了……”元庆松了一口气,“把野驴交给我吧,他,我可以下得去手。”

“不用你,”小军一笑,“大龙已经死了,咱们都硬硬朗朗地活着,别再找麻烦了。”

“操,和着你刚才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

小军点了一根烟,用烟头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儿:“句号,句号,到此为止。”

元庆瞅瞅烟雾后小军那双狼一样闪着冷光的眼睛,知道他不是画句号,他画的是一把刀。

默默地抽了一阵烟,小军指了指卧室:“胡二爷这么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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