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九江失守,武汉门户洞开(2)

多点登陆的波田支队和第一○六师团凭借其海、陆、空立体攻势,迅速朝纵深地带拓展延伸,扩大战果,会攻九江。中国守军虽倾尽全力,顽强阻击,但终因全线设防,兵力分散,加之武器装备不如日军,无法抵挡日军的凌厉攻势。

张发奎被逼上了绝路,他异常清醒地意识到,九江无论如何是守不住了!这个时候,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孤注一掷与敌死战,要么退守第二线阵地逐次抵抗。与敌死战,胜算极低,处于优势的日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兵,而自己可增援的部队就只剩下第四军了。打光了部队,九江还得丢!两相权衡,与其不顾一切打光了部队再丢九江,不如理性地撤至二线阵地逐次抵抗。再这样打下去,又是一个淞沪会战死打硬拼的翻版!

仗打到这个分上,张发奎愤恨交加,若不是委员长横插一竿子,若不是他不问青红皂白地否决了自己的军事部署,第二兵团何至于会到这个地步!

思虑再三,张发奎终于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弃守九江。

主意打定之后,张发奎脸色铁青,一句粗野的广东白话脱口而出:

“唔鸟你老母!撤他妈的,天大的事老子顶着!”

7月25日晚10点10分,第二兵团司令张发奎下达了从九江撤退的命令。

当晚,第二兵团主动放弃九江,全线后撤,向牛头山、金官桥、十里山等阵地转移……

26日晨,冈村宁次率部占领了九江。

冈村宁次可谓春风得意,上任伊始,便旗开得胜,首战告捷,且攻势凌厉,势如破竹,从7月23日零点,波田支队在鄱阳湖西岸的姑塘登陆,至26日晨全面占领九江,仅用三天的时间!

九江是武汉的重要门户,九江失守,武汉门户洞开……(参见李永铭著《1938:武汉大会战》、陈荣华主编《江西抗日战争史》)

四、变相撤职,张发奎黯然离开九江

九江失守的消息传到武汉,蒋介石极为震怒。

自6月12日安庆失守至7月26日九江失守,仅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连失安庆、马垱、彭泽、湖口、九江五城,武汉外围中国军队的一线防御阵地由此被日军攻破。

初战失利,蒋介石不由得怒火中烧。张发奎手里的三个军十几万人竟抵挡不住日军一个师团和一个旅团,仅三天时间九江就失守了!尤其是得知张发奎在战斗中始终未将精锐的第四军派上前线,蒋介石更是越想越气,他在军事委员会会议上破口大骂:

“张向华(张发奎字向华)啊张向华,你个误事的蒋干!这仗是怎么打的!你枉为名将,你徒有虚名!关键时刻你心存杂念,第四军留着干什么!为什么不用!这是公然抗命!这是目无军纪,目无军令之人,决不能宽恕!”

参加会议的参谋总长何应钦与张发奎相交甚厚,少顷之后,待蒋介石稍稍消了些火气,何应钦赶紧替张发奎打圆场:

“委座,张向华放置第四军不用,我看必有苦衷。他是怕第四军被日军缠住脱不开身,如今全军既已安全撤至二线阵地,结局也还说得过去,不如让他在金官桥一线阻滞敌人,以功补过!”

陈诚也不失时机地主动承担了责任,他以低缓沉重的语气说:

“委座,第二兵团失守九江,本人作为第九战区司令长官,也有责任。第二兵团放弃九江,是我同意了的。当时的情况的确是情有可原,第二兵团在临江面湖无任何隐蔽物的滩涂地带,与陆、海、空占有绝对优势的日军作战,若是再死打硬拼,只能徒然增加无谓的牺牲!拼光了部队,纵使守住了一座已成焦土的空城,最终还得丢!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向华多次向我苦求空军和海军支援,可我们的海军差不多已拼光,空军也元气大伤,所剩不多的几架飞机只能用于武汉的防空。鉴于这些情况,为了守住赣北、鄂东主要阵地,保存有生力量,我同意了他们放弃九江,撤至二线阵地的请求……”

何应钦、陈诚是蒋介石十分倚重的重臣,他们两人出面求情,陈诚又主动承担了责任,蒋介石不能不给面子。作为将帅,陈诚这种主动承担责任的勇气和胆识,十分可贵,他由此赢得了部属的拥戴和敬重。

按理说,张发奎如此重大的过失,蒋介石是不会轻易饶恕的。按他的脾气,不枪毙了张发奎,也得让他上军事法庭审判。如果都像张发奎一样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擅作主张,轻言放弃,这仗还怎么打!

平心而论,蒋介石从武汉会战的战略考虑,守住九江是对的,但具体到如何防守九江则有其特殊性。作为统帅,蒋介石在战略方面确实高明,但至具体战役的指挥,却不甚高明,常常插手指挥、忙中添乱,往往让将领们无所适从。

出于何应钦、陈诚的面子,蒋介石没有再言惩办张发奎,但还是余怒未消,他从牙缝处狠狠地迸出几句话来:

“张向华放弃九江,日军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个集结补给的大后方,这样一来,无形中给薛岳第一兵团的南浔之战,增加了百倍的压力与困难!对此目无军纪之将领,决不能再留他在前线指挥作战!”

7月31日,张发奎接到最高统帅部电令:

南浔方面的军事即日起由薛(岳)、吴(奇伟)两总司令负责指挥,张总司令发奎即行调回。

张发奎接令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宦海沉浮寻常事,放弃兵权,他并不在意,薛岳、吴奇伟都是曾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将部队交给他们,他很放心。只是武汉会战刚刚开始,自己便栽了跟头,面子上没处放。但军令如山,张发奎纵有千般怨恨,也只能交接了兵权,怅然若失地离开了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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