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03
　　
　　月光银灰色，路灯橙黄色，都是让人感觉到遥远的颜色。
　　
　　光芒在瞳孔中泻出，又在瞳孔中聚集。
　　
　　大口大口的喘气，吐气成烟的夜晚让人感觉像把手印在冬天玻璃上一样，总归是孤独而没有温暖的。
　　
　　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要说出来，本来只属于“因为”的实情在时空转移之后，也许会变成“所以”的结果。
　　
　　“莫小鱼的身世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样，他身患遗传疾病，父亲和姐姐都因为该病而过世，现在莫小鱼的生命最多不过半年了。你认为还有什么对他来说更重要？”康纵一口气说出了青春故事情节的隐喻。
　　
　　他看着莫小鱼将这本小说开头，到中间遇见波折，到收尾，再到交付出版社，再到知道自己的病情。中间穿插的是他和布丁的不为人知的分离，但他笃定的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这本小说，莫小鱼早已放弃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必定是更有意义的事情才能让他做这样的重要抉择。
　　
　　“而这个人最有可能是你。”虽然康纵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疑惑，自己放弃了所有的时间只是为了让莫小鱼快乐，他不允许任何人会阻碍这一切的发展。
　　
　　04
　　
　　流行杂志很喜欢出脑筋急转弯的试题，把谜面太有趣反而不会让人有兴趣继续跟着规则猜下去，而是立刻会将杂志倒过来看反印着的谜底。如此看一道题，反一道谜底，常常把祐祐的头弄得想吐。
　　
　　就像这本杂志的设计，太有趣的谜面加上不可思议的反印谜底，让布丁有一种从胸腔涌出一种想吐的感觉。
　　
　　05
　　
　　“你的意思是……莫小鱼患了绝症，熬不过半年了？？”布丁一字一句的说，说给对方听，也说给自己听。
　　
　　“你的意思是……有人威胁莫小鱼，如果不赔款的话，我就会在牢房里做一辈子。所以他把自己的小说卖了解救我？然后莫小鱼快离开这个世界了？”布丁直愣愣的自言自语。
　　
　　“康纵并不是完全肯定，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而已。所以布丁，你不用太过于自责了。”祐祐连忙打圆场。
　　
　　“真的会是这样吗？怎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你们不一早把莫小鱼的事情告诉我？！为什么？？？！！”布丁突然发疯了一般尖叫，引起了那边人群的注意，眼泪顺着脸颊流泻而出。
　　
　　“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布丁双手紧紧的拽着康纵的衣服，声音嘶哑，最后连哭都没有力气了，全身软下来蹲在地上，那种干燥的抽泣仿佛是用生命点燃的秸秆。
　　
　　“为什么要一早告诉你呢？”康纵说，“为什么要一早告诉你呢？”
　　
　　“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呢？”布丁的头低下了地上，头发下的哽咽，那是极度的自责和伤悲啊。
　　
　　彼此的简单对话，却是饱含了彼此的怨恨和纠结。如果一早大家就知道，一切是不是真的会有改变呢？谁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像今天这般，用这样的方式来挑破各自生命的保护膜罢了。
　　
　　布丁突然觉得下半身冰凉，低头一看，血顺着双腿流了下来，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像迅速入夜的天空一般，阴影瞬间吞并了四周的水泥路。她束手无策的看着康纵和祐祐，然后整个身体开始毫无意识的往后仰，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月色，然后继续往后倒，发尾飘扬，渐渐与整个天空平行，然后重重的一声“嘣”，躺在了血泊里……
　　
　　“布丁！你怎么了？？醒醒啊，别吓我们。”祐祐顾不上满地的鲜血过去抱起布丁，向正在执行公务的警察们求救。
　　
　　康纵跟在后面，脑子一片混乱，拥挤熙攘的人间里，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呢？
　　
　　06
　　
　　回到三个月前的某天，在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之后，莫小鱼突然提议康纵和祐祐陪他回湘南高中一趟，既然不能再回学校，就想趁没有人的时候再回去看一次。
　　
　　经过走廊上一间一间教室的时候，小鱼都扒在窗户外面朝里面张望，害怕遗漏了每个细节的记忆。
　　
　　康纵和祐祐一直跟在小鱼的身后，沿途拾遗他的疏忽。
　　
　　文科班教室没有锁门，大家跟着莫小鱼纵冲了进去，小鱼径直冲到三组第三排指着课桌说：我以前坐的位置就是这。他费力的想将课桌翻过来，手忽然使不上力，课桌差点砸在脚上，康纵连忙跑过去帮了把手，看到小鱼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可他依然扬起头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康纵，帮我把桌子翻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两人把桌子翻过来之后，小鱼在上面寻找了一会，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抬起头说：“我的桌子底下刻了自己的名字，看来这不是我的桌子了。”说着，又把桌子放好。
　　
　　在小说没有得到出版的消息之前，莫小鱼把《评论》的专栏全搜集在一起，复印了厚厚三本，一本给康纵，一本给祐祐，一本要康纵留着，等有机会帮他给布丁。“也许有一天我不在的时候，这也当作是我能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莫小鱼并不是对死亡惧怕的人，他不怕死，只怕死后大家会忘记他。三本复印本上印着一行字：离开后，还会有爱吗？
　　
　　或许是察觉到了康纵的心情，小鱼跑到黑板前，在讲台的抽屉里拿出了几只粉笔，然后扔给康纵和祐祐一人两只。
　　
　　“来，我们一起来画画，小时候我还是班上的宣传委员。”说完开始自顾自在黑板上画着简易的青藤，拿绿颜色的粉笔画了弯弯曲曲的波浪，然后大半个身子趴在黑板上面开始画它的叶子。那是小学读书时黑板报上出现最多的花纹。然后莫小鱼又在黑板的左上方画了太阳，用一个圆圈和一堆直线组成，然后在里面涂满了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