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虎哉禅师在场的话,或许会合掌这么说吧?总之,此刻政宗的内心已被憎恶的情绪所占据,开始要展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行动了。由于内心充满了憎恨,因此他完全忘了计算报复的结果,将使自己蒙受多大的损失……
挂在城门的首级,令小滨的军民不寒而栗,然而政宗却浑然不觉。经过商讨之后,政宗决定将父亲的遗骸送回米泽城,然后在资福寺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
此外,政宗还决定建造寺庙以供奉父亲的灵位,并在牌位上加封寺庙名称“觉范寺殿受心大居士”。
为了略尽人子之孝,政宗决定在出兵攻打二本松之前,先建造觉范寺以供奉父亲的灵位。至于往后的事情,则不在政宗的考虑之列。
十月十四日之后,政宗一待葬礼结束便立刻束装返回小滨,怒气腾腾地准备出兵攻打二本松。就在这时,远藤宗信突然来了。
“家父基信已经在家中为追随觉范寺殿于地下而殉死了。”
事实上,除了远藤基信之外,须田伯耆及内马场右卫门等人,也都为了与辉宗“在泉下相伴”而切腹自尽了。
糟了!
政宗不禁愕然。殉死原是身为武人的义理,一旦主君死了而自己却仍苟活于世,则往往被视为耻辱。这些行为原本可以事先预防的,结果却因自己只顾沉缅于丧父之恸而忽略了这点。
他们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去呢……?
对现在的政宗而言,不论是远藤基信或须田伯耆,都是守护内城的重要支柱啊!然而这些重要的支柱却舍弃孤苦的政宗,为先主殉死……
这都是因为义继的奸计所致。想到这里,政宗的怒气又加深了。此时,他不但决心打破以往避免在冬天作战的惯例,而且完全没有想到伊达士兵自春天以来历经多次战役后所产生的疲劳回到小滨之后,连日疲劳以致两眼充满血丝的政宗立即命令小十郎及成实准备出兵。
对于这项命令,藤五郎成实一如往常般地感到欣喜雀跃,但是片仓小十郎景纲却未立刻领命。
“怎么啦?小十郎!难道你不赞成我为父报仇?”
“微臣不敢……”
“那么就赶快去做吧!葬礼已经结束,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因此我们必须一鼓作气攻下二本松,否则政宗之名将被世人视为笑柄。”
“但是……我并不是这么认为。”
“什么……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如今留在二本松的,并非义继本人,而是他那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国王丸。”
“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大欺小喽?”
“微臣不敢!不过,站在国王丸的立场来看,他的父亲和家臣也都被你杀死……因此他必然会视殿下为仇敌。”
“什么?把我视为仇敌?”
“那当然!假若当初殿下能够洗净义继的首级并送还给二本松,那么国王丸必定会感激涕零,然而如今你却把他父亲的首级枭首示众。如此一来,你认为国王丸会怎么想呢?因此,我希望殿下能够平心静气地在小滨城供奉先主,等来年春天再采取行动吧!”
“不行,我不能听从你的意见。如果我们在此等到来春才开始行动,那么国王丸必定会利用这段时间四处请求支援,借以巩固城池。因此,等待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好处。”
“至少……”
小十郎一反常态地违背政宗的决定。
“至少能使殿下激动的情绪逐渐冷却。”
“我激动的情绪?”
“殿下也许不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但是我们却看得一清二楚。如今围绕在殿下四周的,除了有意称霸奥羽的佐竹、芦名、相马以外,还有白川、石川、岩城、 山等南线的街道七家。真正与我方站在同一阵线的,则只有田村一家而已?”
“那又如何呢?我们不是正想多多树敌吗?”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要攻打二本松的话,那么就绝对不只是攻打二本松而已。芦名、佐竹等势力必定会以帮助 山国王丸讨还父亲血债为名出兵攻打我方,借机除去殿下这个眼中钉。”
“小十郎,这么说来你是害怕他们的联合部队了?”
“不!我所担心的是,一旦对方组成了联合部队,那么殿下就会被钉在这儿动弹不得……对北边势力而言,这是一个出兵的大好机会。而在殿下这方面,届时山形的最上义光、师山的大崎、寺池的葛西等,都会联手出动;如此一来,伊达家的内部必然会产生巨变…?”
不待小十郎说完,政宗立刻猛烈地摇头说道:
“不要再说了,小十郎!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根据小十郎的说法,一旦南街道的七家联合起来对抗伊达氏,则舅舅最上义光便会乘机策动北边的军力血洗伊达家,进而导致家中发生骚动。
由于义姬打从心底憎恶政宗,因此义光很可能煽动义姬改由政宗之弟竺丸小次郎继承伊达家……对政宗而言,这才是最叫他感到痛心的事情。
政宗手握刀柄,身体因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眼见其心意如此坚决,小十郎也无话可说了。不过,政宗的表现乃是人之常情。失父之痛未愈便又听到师父基信殉死的消息,再加上母亲背叛自己的打击,一下子全部降临在政宗身上,难怪他再也无法以理性的态度来面对一切。
“我说了殿下不爱听的话,内心真是惶恐之至。”
“不必多言!我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我会仔细衡量得失,不会像飞蛾扑火般地卤莽行事。事实上,我之所以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试试自己的力量。如果你不服的话,那么就回米泽城去好了。”
“既然殿下有此觉悟,小十郎矢志跟随到底。”
于是当下决定在今年内出兵攻打二本松。
人取桥(2)
伊达政宗
(日)山冈庄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