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这种违反自然原则之仪式最感懊恼的,莫过于虎哉和尚。
(今后再也无法进行真正的教育了……)
尽管内心感叹不已,但是虎哉和尚并未说出口来。
“少爷!从今以后,虎哉必须把你当成人对待,让你接受每个成人都必须经历的各种磨练。”
在座的人都知道虎哉这一番话的含意,对于已经成人的米泽城年轻大将来说,当然不适合继续留在资福寺内,而且也不能再赤着脚在菜园里劳作了。
“但是,我很希望能继续以往的学习。”
于是从这天开始,藤次郎必须每天整理行装,大老远地从米泽城赶到资福寺求学。但是,这场违反自然的成服仪式所带来之不便,并不仅于如此。随着时代潮流的改变,社会对人们的要求也有所不同。在太平时代里,冠礼仪式通常在十五、六岁举行,然后才论及婚姻大事。但权衡当时的情势及伊达家所面临的困境,却不容许他们等到梵天丸长大成人。
为了代替出城作战的父亲,刚行过冠礼仪式的藤次郎政宗必须夸示留守的战力,同时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家中的政治及经济状况有所了解。
春日里的某一天,当虎哉禅师看到骑着马来到山门前的藤次郎政宗时,不禁被他那身怪异的打扮给吓得目瞪口呆。原来藤次郎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件红底的织锦铠甲,并随意地披在自己那瘦弱的身躯上。
“少爷!你这是学谁啊?”虎哉瞪大了眼睛问道。
“坦白说,我对你骑着马来感到很不高兴,因为你任由母亲送给你的珍贵鞋子(指脚)日渐衰弱。一旦鞋子的力量削弱了,那么万一要用到时该怎么办呢?”
藤次郎微笑着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
“早知道你还这么做?”
“你听我说嘛!这匹桃花马就是我的鞋,穿着它我会日渐成长。”
“那么,你身上穿的又是什么怪东西呢?”
“是伊达衣裳!”
“伊达衣裳?……”
“相传比我早八代的伊达大膳大夫政宗曾经披着它往来京畿大路,因此后代的伊达家人,都会借用这件铠甲,对敌人造成压迫的气势,使敌军魂魄俱丧。”
“是吗?这么说来,你还是符合了父亲的期待了?”
“是的!我要尽快成长,让父亲觉得我比以前更加成熟。当然,你也可以把它视为一种倔强的表现。”
“不要再跟我谈倔强了。我希望你认清一点,一旦成为大人以后,倔强的程度就必须有所限制,否则就会过于偏执。”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注意的。”
“嗯,很好!不过,这件奇怪的红底织锦铠甲配上这匹桃花马,看起来确实相当显眼。我想,伊达家的人或许把这当作孝顺的表现吧?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孝顺固然很好,但是千万不可太过显眼,否则只会使自己成为刺客狙击的目标。当你穿着如此显眼的服装时,刺客一眼就会认出你来,因此如果刺客预先埋伏在路上准备袭击你时,可能连枪之助左也救不了你,懂吗?”
藤次郎轻轻抚摸桃花马的鼻子,然后说:“但是我认为这双鞋子也很好,因为在逃跑的时候,它能发挥很大的功能呢!”
“你说什么?逃跑!?”
“为了日后着想,有时难免要改变方向来穿它。师父不是说过吗?三十六计中还有走为上策呢!”
“好,进来吧!今天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呢?”
“你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老师曾问你们三人一个问题呢?当时,我曾命小十郎用力地拍手。”
“弟子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那么我问你,小十郎拍响的,到底是右手还是左手呢?”
藤次郎再度合眼笑道:“父亲每天都盼望着藤次郎赶快长大,而我也果然不负众望。如今,我不但了解孤掌难鸣的教训,而且牢牢地把它记在心中。”
“什么?你把教训藏在心中?”
“是的!”
“既然你把它藏在心中,那么想必现在还在那儿呢?现在我要你把它拿出来,放在我的手掌上让我瞧瞧!”
虎哉和尚伸出右手,气呼呼地朝政宗逼近。
八
希望孩子尽快成长的父亲,并不只伊达辉宗而已。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三春城主田村清显的身上。如果把辉宗和清显放在一起比较,那么前者似乎比后者幸运多了。因为,伊达辉宗除了藤次郎政宗之外,还有次子竺丸,但是田村清显却只有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三春位于陆奥国田村郡,亦即今之福岛县郡山市东北的三春町。
“当今的镰仓大草纸及田村庄司,是在征夷大将军坂上田村磨、陆奥守下乡之际,留给在此出生的一名子孙,并赠以‘村之庄司'的封号,从此代代相传。此外,本地并不隶属关东,代代拥有自主之意志。”
这就是三春城的由来。
自南北朝以来,坂上田村磨的子孙就和后醍醐天皇方、北 亲房等势力共同负起勤皇的任务。但是,如今这个家世显赫的家族,却只剩下一个女儿。在这个战国乱世里……
“势必难逃被人掠夺、并吞的命运。”
生命的价值(8)
伊达政宗
(日)山冈庄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