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只是陷入了时间的怪圈里,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希望会使人活下去,即使当你死去的时候,希望也是唯一能让你活着的东西。
睡梦中,我身处无尽的黑暗,不停地往下掉。
坠落,坠落,坠落。
如果一直坠落下去,永远到不了底,那么,还能称之为坠落吗?
一阵尖厉的声音撕破了寂静,好似一阵可怕的哀鸣,似乎是什么动物,或者是闹钟发出的——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我醒过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尖叫。
关掉闹钟,我颤抖着靠在枕头上,喉咙像着了火,汗水湿透全身。我缓缓地呼吸着,看着太阳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房间慢慢变亮,周围的东西逐渐清晰起来:地板上是“维多利亚的秘密”运动衫,还有琳赛好几年前给我做的拼贴画,上面引用了我们最喜欢的乐队说过的话和杂志上的句子。我听着楼下传来的声音,它们是那么熟悉,那么一成不变,好像已经属于整栋建筑的一部分,好像在盖房子的时候,这些声音已经被砌在了墙壁里:我爸爸在厨房里发出的哐啷声、盘子放到架子上的声音、我们家的八哥狗“泡菜”疯狂的挠门声——他想从后门出去,也许是得尿尿或者遛弯儿;还有一阵低低的嘟囔声——这说明我妈妈在读晨报上的新闻。
我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深吸一口气,拿过手机,翻开盖子。
星期五,2月12日。
丘比特日。
“起床了,萨米。”伊奇从门缝中探进头来。“妈咪说你要迟到了。”
“告诉妈妈我病了。”我说。伊奇金色的小脑袋消失了。
现在我能想起的细节是:我记得自己在车上,艾拉迪和艾丽在抢iPod,车轮疯狂地旋转,我看见车子滑向树林时琳赛的脸,她张着嘴,眉毛因为惊讶而上挑,好像刚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可是那以后呢?什么都没有。
这只是个梦。
这是我第一次回想这些事——我第一次允许自己回想。
也许这些事故——两次事故都是真的。
也许你死的时候,时间会重叠着迫近你,你将困在时空的小气泡里永远不得脱身。死后的情景似乎与电影《偷天情缘》相似,而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也不是任何人告诉你的那样。
老实说,我之前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一点,你是否感到奇怪呢?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才开始思考这些词——死亡?正在死?已经死了?——你是否同样觉得奇怪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天真?
请不要评判别人,请记住,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我也觉得自己会永远活下去。
“萨姆?”我妈推开门,靠在门框上。“伊奇说你病了?”
“我……我觉得自己得了流感什么的。”我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团糟,所以一定能说服别人。
我妈叹了一口气,好像我是故意生病的。“琳赛随时都会来。”
“我觉得今天不能上学了。”一想起学校,我就巴不得蜷缩成一个球,永远睡过去。
“丘比特日不上学?”我妈挑起眉毛。她看了一眼整齐地放在我桌边椅子上的毛边吊带背心——这是唯一的一件没有躺在地板上、挂在床柱或是门把手上的衣物。“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妈妈。”我想把喉咙里的那团东西吞下去,对于我来说,最糟的是无法告诉别人将要发生什么——或者已经发生了什么。甚至也不能告诉我妈。我猜自己有好几年没和她说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但现在我却希望她能解决任何事情。这挺滑稽,不是吗?小的时候,你希望快快长大,后来,你又想回到童年当小孩。
我妈非常认真地扫视着我的脸,我感到自己随时都能崩溃,喊出某些疯狂的话,所以,我转过身去不看她,脸对着墙。
“你爱丘比特日。”我妈鼓动我,“你确定没出什么事?没和朋友吵架吧?”
“没有,当然没有。”
她迟疑了,“你和罗布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