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到来的瞬间(8)

 

大家都开玩笑说进了杰弗逊中学,你可以为进入大学作好一切准备:学会工作、学会喝酒。两年前《纽约时报》还把我们学校评为康涅狄格州十大嗜酒公立学校之一。

不过,这不意味着在这里没有其他事情可干。我们还在大卖场和地下室开派对,这就是事实,让我们面对吧:美国大部分地方都这样。我爸爸总说应该推倒自由女神像,用一座地区性购物中心取而代之,或者换成麦当劳的大黄“M”标志。他说这样至少可以让人们在美国能得到什么。

“嗯哼。打扰一下。”

琳赛站在罗布身后清嗓子,她双臂交叉,脚尖在地上敲打着。

“你坐了我的座位,柯克兰。”她说。她只是在假装强硬。罗布和琳赛一直是朋友,至少,他们总分在同一个组,所以有必要成为朋友。

“抱歉,埃奇库姆。”他站起来,在她坐下去的时候夸张地挥动胳膊,像鞠躬那样。

“晚上见,罗布,”艾丽说,然后又补充道,“带上你的朋友们。”

“回见。”罗布俯身过来,把脸埋在我头发里,声音深沉而平静。这种音调曾经像焰火绽放那样点亮过我的每一根神经。如今,有时我会嫌他做作。“别忘了,今晚只有我和你。”

“我没忘。”我说,希望自己的声音里面只有性感没有恐惧。我的手掌出汗了,我祈祷他别碰我的手。

谢天谢地,他没抓我的手,而是弯腰吻了我的嘴唇,我们亲热了几秒钟,琳赛喊道:“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干这个。”然后朝我丢来一根薯条,打在我肩膀上。

“再见,女士们。”罗布说,戴着他那顶有一只鹰的图案的帽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趁别人没看见,我偷偷拿餐纸擦了一下嘴,下半边脸上全是罗布的口水。

关于罗布的另一个秘密:我讨厌他接吻的方式。

艾拉迪说,我的全部压力都来自于我和罗布还没有将生米做成熟饭而产生的不安全感。一旦我们做到了,她敢打赌我会感觉好些,我也觉得她说得对。毕竟,她是专家。

艾拉迪是最后一个加入我们的午饭的,她端着托盘过来坐下时,我们都抓她的薯条吃。她假装拍打我们的手,把我们轰到一边。

艾拉迪把她的玫瑰花束扔到桌上,她收到12枝,我感到一阵嫉妒。

我猜艾丽也这么觉得,因为她说:“你怎么收到这么多的?”

“你得搞定谁才能收到这么多?”琳赛纠正她。

艾拉迪伸伸舌头,不过她看上去对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而感到高兴。

突然,艾丽看着我身后的什么东西,咯咯笑了起来。“精神病杀手,那不是吗?”

我们全体扭过头去。朱丽叶·赛克斯,或者说“精神病人”正飘进高年级餐区,她就是这么走路的:像被一股无法控制的外力推着一样飘来飘去。她细长苍白的手指捏着一只棕色纸袋,金黄色的头发像窗帘一样挡住脸,耸起的肩膀能够到耳朵。

餐厅里的大部分人都没理她——她是“无趣”这个词的代言人——不过琳赛、艾丽、艾拉迪和我开始模仿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电影《精神病患者》里面的尖叫和拿刀捅人的动作,几年前我们在某个好友家过夜的时候一起看过这个电影(看完之后我们不得不开着灯睡觉)。

我不确定朱丽叶是否听到我们的声音,琳赛总说朱丽叶什么都听不见,因为她脑子里面的声音太吵了。朱丽叶以缓慢的步调穿过整个房间,最后来到通往停车场的那扇门边。我不知道她每天吃什么东西,甚至很少在餐厅见到她。

她不得不用肩膀撞门几次把它打开,好像体质很孱弱一样。

“她收到我们的丘比特礼物没有?”琳赛舔掉一根薯条上的盐粒,扔进嘴里。

艾丽点头。“生物课上收到的,我就坐在她后面。”

“她说什么了没有?”

“她平时说过什么话吗?”艾丽一只手放在胸口,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一下课她就把玫瑰扔了。你相信吗?当着我的面扔的。”

一年级的时候琳赛不知怎么发现朱丽叶从没收到过丘比特礼物,一份也没收过。所以琳赛拿出自己收到的一枝玫瑰,配上赠言卡片,用胶带粘到朱丽叶的储物柜上。卡片上写着:可能明年也有,也可能没有。

从那时开始,每年丘比特日我们都送她一枝玫瑰,写上同样的赠言。据我所知,这也是她收到过的唯一赠言。可能明年也有,也可能没有。

换作我的话,我会很难受,但朱丽叶配得上她的外号。她是个怪人,有谣言说她父母曾经在凌晨三点发现她全身赤裸地坐在84号高速路的分隔带上。去年,雷希·肯尼迪说她看到朱丽叶在科学楼旁边的盥洗室里一遍一遍地打自己的头发,还盯着镜子看。还有,朱丽叶从来不说话,据我所知,她已经好几年没说过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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