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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的哈佛大学校长A·劳伦斯·洛厄尔是一个如此出类拔萃的即兴演说家,以至于他有本事让一场大型宴会鸦雀无声,聆听最初三位演讲人的演说,然后他自己站起来讲话,对前面演说者的观点发表一番得体的评论,并轻松自如地引出自己雄辩的结束语。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原因之一是,他早已把很多合适的结束语背得滚瓜烂熟,他可以在此基础上稍加变化,使之适合不同的特殊场合。他最喜欢的一段结束语,涉及两个丰富而繁荣的古代文明——希腊和迦太基。他说,其中一种文明一直活在人们的记忆里,影响着我们今天所有人;而另一种文明则在其后的时代里没有留下任何印记。因为,跟希腊比起来,迦太基拥有一种纯粹的商业文明,对知识、哲学和艺术只有很少的尊敬。“美国是否有成为迦太基的危险呢?”洛厄尔问道——接下来,他便开始阐述大学的至关重要而又持续恒久的意义。
今天有很多人——在整个美国历史上一直有很多人——实际上就把美国称作迦太基。有人坚持认为,在过去半个世纪里,尽管越来越多的美国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但美国也沿着迦太基的方向越走越远;它一直生产着大众文化,在这种文化中,宗教和哲学被冷落,艺术被粗俗的大众娱乐需求所窒息,自由被大众舆论的重负所挤压,按照他们的理解,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化;在他们看来,典型的美国人,是一个“金钱之人”,一个粗鲁庸俗、大声嚷嚷的家伙,除了机器和商业的价值之外,不知道任何别的价值。有很多美国人(老少皆有)都说,心智和灵魂领域的成就,在最近几年里变得越来越困难,这是一个不祥之兆;而且,我们在技术和经济上的胜利是贫瘠的,因为它们并没给我们带来内在的安宁。
对当代美国文化的有些指控,都预先给你留下了打折扣的余地。因此,你可以给有些人的哀叹打折扣,他们年收入20,000美元,却总是抱怨,另外那些年收入从2,000美元增长到了4,000美元的人正在被物质上的成功所腐化;或者给有些人的满腹乡愁打折扣,当他们把过去与现在相比较的时候,他们明显在把自己当年在受到庇护的舒适环境下所度过的青春岁月,跟今天一个包罗更加广泛的群体的行为相比较。你还可以指出欧洲人在评价美国人时反复出现的一个错误:很多欧洲人都习惯于把那些自由旅行、花钱大方的男男女女看作是精英阶层的成员,他们往往会把某些不可否认地粗鲁、庸俗而缺乏想象力的美国游客,跟他们的那些社交训练完全不同的同胞——按照欧洲人的标准,他们属于完全不同的另一个阶级——相比较。对于很多人(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来说,很难让自己适应下面这个事实:美国场景的主要特征,是机会的不断扩大,而且,机会扩大所带来的最初成果,可能不是说话轻声细语,不是对陌生习俗的适当尊重。
那么,让我们首先请出一个相信不会落入这些陷阱、但依然对这半个世纪美国所做的事情抱持严厉观点的人,听听发言吧。
布鲁斯·布利文在《没有限制的二十世纪》(Twentieth Century Unlimited)一书的序言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