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狱(3)

 

这是一座德国乡村教堂式的建筑,花岗石砌基,东南角有座六层钟表塔楼,塔楼四角镶砌红砖角饰,上面覆盖着尖盔状红瓦塔顶,像戴了一顶头盔,显示着浓重的中世纪西欧城市建筑的格调。
  
  这里原是警察公署。抗战结束后,成为了岛城警察局总部。
  
  轿车开进了设有警卫的大门,沿着警署楼群中间的通道径直开到了主楼前停下。
  
  下车后,林副局长从楼门口迎过来,陪着费超踏上了门口的台阶。
  
  费局长问道:“保密局那边有什么动静?”
  
  “您刚走,他们就打来电话问过,好像知道了。”林副局长回答。
  
  “知道啦?他们的耳朵可真长,有点儿动静就知道了。看来,我这警察局里还真有不少跟保密局有一腿的。”
  
  “这个……保密局好像不光在我们这里有眼线,几乎哪儿都有!”
  
  “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在老子眼皮底下捣鼓就不行!过一阵子,你负责查查跟保密局关系密切的人。”费超搔着油亮的脑门,一脸愁容地说,“唉!如果搜不出劫狱的这伙儿人,黄海表会议上,保密局那边肯定揪着不放。”
  
  林副局长安慰道:“那样的话,还是老规矩,我去开会。”
  
  “算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秦市长那里肯定要党政军警的负责人去开会。我得提前想好词儿,到时候可不能被保密局给一步将死。”
  
  二人并排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几个随从跟在几步远的身后。沉重的大皮鞋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在亮着壁灯的走廊里杂乱地回荡着。
  
  走进局长室,费超摘下白手套,摔在了桌子上。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思考着……
  
  这个被救走的犯人,是在山东大学学生闹事期间被盯上和秘密抓捕的。当时,他曾要求将犯人关押在金口路3号军统监狱,可保密局不同意,非要秘密审讯和单独看押,选了这么一个破地方,还让警察局专门安排看守队看守。看意思,以后要把这里当做专门秘密关押山大闹事学生的地方了。
  
  对这件事,费超也的确是没有重视起来。因为军统那边只是讲,是个同情闹事学生的教授。所以,他只是派了十个老弱病残的巡警组成这个临时的看守队。
  
  他心里很清楚,山大的那帮学生是没这个本事的,显然,地下党的可能性最大。其实,他不愿意相信那个犯人真是个地下党。因为如此一来,保密局的宋主任更会揪住这一点向他发难的。
  
  费超实际上也是军统出身。
  
  戴笠死后,郑介民、毛人凤、唐纵进行了一番明争暗斗,最终还是毛人凤继位了。军统内部也分成了三派。后期,唐纵掌握了警察署,把自己原在军统的亲信们安插到了各大城市的警察局里。他就是其中之一。
  
  毛人凤也曾想把自己的亲信安排一些进警界,可被唐纵给暗中“卡”住了。为此事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
  
  保密局岛城办事处的宋主任,是戴笠去年来青岛联系美国第七舰队司令柯克之前任命的,因为他的英文好。这也足见他与戴笠的关系非同寻常。
  
  由于派系之因,也导致了费超与宋主任之间相互提防、相互排斥的微妙心态。
  
  后来得知毛人凤并不喜欢宋主任。费超推算宋主任干不了多久了,毛人凤早晚要用自己的亲信替换掉他。所以,平时对保密局的吆五喝六,他根本就不理。当然,那个阴不拉叽的宋主任别看面上很平静,心里却是气得要命。
  
  岛城的大街小巷和居民院里,警察、便衣、特务们打着手电筒到处砸门。
  
  “开门!快开门!查户口!”
  
  ……
  
  “快点!再啰唆就踹门啦!”
  
  ……
  
  人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三
  
  岛城具有显著的海洋性气候特征:空气湿润,雾天频繁。
  
  这又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海雾笼罩着小港码头附近的街道。这里俗称后海沿,夹在两条大路中间的潮阳路上,是一片二层楼的院落。院落里密密麻麻居住着附近工厂、大车行和码头里的工人们。每家屋子几乎都是小小的一间。在与小港路连接的地带搭盖着大大小小的储运仓库。在这片仓库群里,有一个被废弃的、堆放杂物的破旧仓库。
  
  从破烂不堪的大门走进仓库,迎面是一条黑咕隆咚的狭小通道,两边堆放着朽烂的长原木和一些破渔筐、渔网,泛着一般霉腥味,地面上潮湿得几乎要涌出水来。
  
  一个头戴鸭舌帽穿着黑粗布短衫、看上去不到20岁的小伙子走进了这间仓库。他对这里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摸着黑,可在狭窄的通道里他却行走自如。
  
  他走到通道的中间时,往左一拐,是块相对宽敞些的小空地,这里已用许多麻袋片缝连在一起,搭成了一个严密的小帐篷。
  
  他先学了两声蛐蛐叫。一只大手从帐篷口伸出来摆了摆。小伙子快速走进帐篷。
  
  帐篷里有张用几块厚木条板搭起的小床,床上躺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中年人。他的头上缠着纱布,前额处渗着血渍,衣裳敞开着,胸前露出一道道伤口。
  
  帐篷的顶端悬挂着一个电量已经不足的手电筒,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老码头工人模样的人正在给他换药。
  
  帐篷口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满脸胡子茬的魁梧大汉,他一把拽住走进来的小伙子,急切地问:“小鹞子,外面怎么样了?”
  
  小鹞子喘了几口气,摇着头说:“到处都是特务和警察,码头沿岸也被宪兵封锁了,所有的船都要被搜查,还不让出海。”
  
  “唉!晚了一步呀。韩书记,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呀?”魁梧大汉对着那个老码头工人模样的人问道。说着焦急地直砸拳头。
  
  韩书记把手里的药水瓶和药棉放到了木箱上,转过身,拿起一块发包布擦了擦手。这位韩书记是岛城码头地下党支部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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