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窦光鼐(19)

“这个……”国栋犹豫了一下,正思谋该如何回答,按察使李卫源笑道:“天下州县,又有几个不亏空。大人请放心,浙江亏空并不严重,一定能补得齐的。”

“那按老弟‘并不严重’的说法,就定于两月之内将浙江全省亏空一并补齐如何?此事就交给老弟去办,如若按期补完,我定会奏明圣上保你官加三级。”

李卫源一听着急道:“下官一时说了大话,请大人恕罪。虽是亏空不多,但仍是不太好补的。”

“浙江库银总共亏空多少?”

“不过五十万两吧。”

“甘肃王亶望一案,仅皋兰等三十四个州县就亏短银库将近八九十万两,亏短仓粮七十四万石。王亶望在浙江先做了三年布政使,又做了四年巡抚,难道就是个清官?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浙江吏治未必就那么清。五十万两,估的太少了!”

李卫源是按察使,所以对全省财政不是很了解,但福崧说浙江吏治不清,又在他的职责之内,所以便将目光投向国栋,让他替自己解围。国栋是布政使,掌一省之行政管理和财赋出纳,从二品,虽说是福崧治下,但在官街上和福崧是平级的,此时福崧给了李卫源一个下马威,特别是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让国栋觉得特别刺耳,于是回道:“绝不超过一百万两,还不到全省一年税赋的一成,大人尽可放心。王亶望在浙江任上的时候的确是骄奢无度,所以各道府都少不了多加孝敬。浙江也一度靡风四起,所费巨大。另外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圣上巡幸天津的时候,王亶望赶去贡献方物,礼物丰厚,都是从浙江搜刮强取的。其中有珠宝装饰的范金如意,价值万金。圣上至善明德,当场责备他过于奢侈,拒绝不收,但他并未引以为戒。乾隆四十五年,圣上南巡,王亶望时任浙江巡抚,又认捐五十万两白银,其余花费不可计数。这些不又是浙江的民脂民膏?所以浙江百官也有难处啊,亏空并非心中所愿。”

杭州知府杨先仪也接了话说道:“我记得四十五年圣上南巡的时候,王亶望供张甚为奢侈。圣上对他道:‘到省方问俗,并非是为了游玩景观,你却添建屋宇,点缀镫彩,华缛繁费,朕实所不取。’可见王亶望之贪纵,圣上早有察觉,只是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他执迷不悟,所以才有后来您与阿桂相爷、李军门这么一出清官反贪戏。”

福崧见这些人一个劲儿地痛打落水狗,使劲儿地给自个儿撇清,心中暗自冷笑道:“我临走时圣上特别关照,浙江第一政务就是清欠亏空!”

众人一听圣上有话,立刻都放下了筷子。窦光鼐更是正襟危坐。

福崧接着说:“圣上说:‘江浙亏空要年底盘查,如有亏短情弊,既据实禀明,必全部清理干净,不得用任何理由拖延。’我福崧在这里添一句,各位一定要实心任事。此事如果办的不好,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请问福大人,浙江亏空,该如何下手,怎么个清法?”

“还需我了解详情之后,再作打算。你们久在浙江,比我更了解地方情势,也都要想想。咱们都是一个锅里的虾米,要红一块儿红,谁也跑不了。当前最紧要的事,立即让各州县自行盘查清点,向上级知府自报亏空银粮,然后再由府道汇总到国栋藩司这边。待统计完毕,我再禀奏皇上,申请弥补年限,总归是要给大家一个宽裕的时间。”

在座的几位,连同邻桌的几个官员都听得真切,全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窃喜。原以为福崧一来浙江就要弄个鸡飞狗跳,查个清清爽爽,狠狠办几个亏空最甚的官员,谁都害怕轮到自己头上。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原来是和风细雨不须惊啊!而且还是自报亏空,那又是为众官留了一定余地。原传说不是来了个铁面冷脸巡抚么?不是听说甘肃一案,福崧一到,全省官吏为之一空么?如何他到了浙江就变成弥勒佛了?难道这浙江风水竟能如此感化动人?

窦光鼐此时也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说。他刚刚到杭州两天,前一阵子在浙北私访了一回,便了解到浙江亏空惊天内幕的冰山一角,要依着他以前的性子,早就一纸奏章报到京中去了。如今虽是暂且压下,但他还是想寻找机会将此事弄个明白。于是对福崧道:“福大人,我两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虽说窦光鼐是浙江学政,也是福崧的属员,但他带吏部侍郎街,是正二品,比福崧还要高一级。而且论资历,论声望都要比福崧高着一截,福崧自然要给他面子,笑道:“窦侍郎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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