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叹了口气,道:“你别担心,我的处境我自己清楚。”转身回到马车旁。
此时劳全也已回来,说是已经安排妥当。船老大是羌人,除了认钱就只认规矩,管你运的是死人还是活物。不过现下官兵封了码头,只有到下游接人。众人便又乘着官兵们都在码头,迅速驾车赶到上船的地方。
几个羯人都换了汉装,迅速上了船,赫老头走在最后,要进船舱时突然回头,咬破食指,滴血入江。阿清知道他在向自己以血盟誓,欣慰之余,想到也不知这几个老人是否真能活着再见到族人,眼角不觉湿了,向他深深一躬。
阿清直站到船影消失在江尽头,方转身回车,对劳氏兄弟道:“两位小哥,一路承蒙照顾,小女子也实在不知如何谢才好。此去东平,凶多吉少,怕连累了两位小哥,就送到这里,快些回吧。”
劳氏兄弟闻言一起跪了。劳付道:“小姐,你是我族的大恩人,说这些话简直折杀我等。来的时候,族长已经说了,让我二人终生侍奉小姐,自那时起,我二人就已经是小姐的奴仆,岂有让主人涉险而置身事外之理?”
阿清吃了一惊,道:“不不,这怎么能……我……我是羯人,不知何时就会没命,你们还是快回罢!”
劳付劳全交换一个眼色,“咣啷”一声拔出刀,都架在脖子上,一起道:“那日若不是小姐出手相救,不单我劳付横死,我们劳氏一族也早灭亡了。小姐对我等实有再造之恩。我们拓拔人待人唯忠,小姐如今不要,定是嫌我俩拖累了小姐,我二人还有何面目偷活人世?不如这就随了劳家祖先去!”用力一拉。
阿清飞起一脚,踢开两人手中长刀,但两人脖子上已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两人毫不退缩,盯着阿清。阿清回退两步,靠在车上,胸口起伏不定,终于道:“好罢!大不了一死,就不要死在自己刀下了。从今天起,赐你二人石姓,都跟着我吧!”抽出腰间匕首,在腕间一划,淌出血来。
两人大喜,在地上连连顿首,爬起身也拿过匕首,割破手腕,以血立誓。三人收拾停当,掉头直往东平城而去。
“咣--”
随着一声破哑的锣响,张三爷昂然而出。他穿一件黑锻衣,手拿一把白描锦绣江山扇,头上一顶不伦不类的白软帽,象征公义。他迈步走入场中,团团一揖,眼角瞥了瞥分别站在两首的两个赤裸上身的汉子,朗声道:“各位,各位!今儿是我们阮老爷的喜日子,我张三先在这里讨个头彩。”向着南厢二楼揖了一礼,笑嘻嘻地道:“阮老爷,是五姨娘了吧?”
二楼厢房里有人笑骂道:“是第十个,他妈的,非要给老子折一半,你什么居心,故意寒碜老子是不是?”
楼内轰堂大笑,有溜须拍马的,也有跟着起哄的。还有两三个人为了十姨娘的身份争执起来,一个说是红玉楼的菲芙蓉,一个记得是柳鸳堂的阿苏,更有一个赌咒是如月苑的头牌樱姑娘,那一手琵琶可不得了……
阮老爷眯着眼听了一阵,方笑道:“好了好了,开场了开场了。”
张三爷忙“啪啦”一下撩开折扇,吊着嗓子叫道:“开场!今日阮老爷的‘无敌国手’对百草厅陆老爷的‘霹雳腿’!”
众人叫好声中,那两个男子步入场中。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甚是魁梧,脸上一道寸长的刀疤,一双手比常人大了不止一倍,乃是阮老爷的无敌国手。他上得台了,熟络地向四周一抱拳,看样子已是多日登场。周围的人都了大声喝彩。
另一人相比之下小了一圈,身子虽还算结实,但脸色蜡黄。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些战战兢兢,一步三挪地走入场中。周围人一阵讥笑,那无敌国手吼叫一声,他吓得连退数步,不料脚跟一绊,一跤坐倒。张三爷怒形于色,走上前又踢又打,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人脸涨得通红,突然低吼一声,合身向那无敌国手扑去。
无敌国手轻轻一让,避开那人,跟着手就势一送,那人收势不住,冲出圈子,撞翻一桌酒席。满堂哄笑声中,几个伙计将他拉起,推回场中。那人咬牙冲了几次,无敌国手总是轻轻让过,间或顺手一推,就将他摔个四脚朝天。
这样猫耍耗子的把戏来回演了好几趟,众人除了叫好外,也有人扯着嗓子喊:“给他一下!给他妈的一下!”
“无敌国手,来个见红的给爷瞧瞧!”
“对对对,要见红的!妈的花了这么多钱,来看女人唱曲的么?”
周围七嘴八舌闹得越来越起劲,无敌国手看看那人也已经给摔得晕头转向了,待他又一次冲近时,突然横出一手,将他拦腰一抱,仿佛捉小鸡一般容易,左手握拳,在那人肋下猛地一击。全场都听见清脆的“咯”的一响,那人的脸突然间如血被抽干一样惨白,呆了一呆,放声狂叫起来。无敌国手手一松,那人瘫倒在地,痛得身体曲成虾状。
众人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楼内顿时静了下来。几个陪酒的女子偏过头不忍再看。
忽听二楼厢房里有人大力鼓掌,阮老爷笑道:“好好,这一下子怕是断了三根肋骨,够这小子受的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