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福岛站起来了。这时,吵闹达到了顶峰。惠琼虽系僧侣,却是在伊豫(今四国岛爱媛县)有着六万石领地的大名。他不是武夫出身,想要逃走。福岛尾追而去。
“简直无法无天!”酒宴主管人一把抱住了福岛。于是,福岛和主管人扭打在一起。会务组一看仅靠自己镇不住场面了,悄悄遣人跑去找家康。
(却看后果将会如何?)左近不带表情地望着宴会厅。偏西的太阳照在左近的肩头上。门在套廊外缘的对面。未久,那门八字打开,家康一个人走了进来。
在左近看来,这个年近六旬的关东巨大的大名,虽是个坏家伙,却有着令人着迷的演技。家康疾步进入宴会厅,脸色骤变,大怒道:“列位真能欺骗老夫啊!”
这个演技连左近都感到意外。
“先日,向我交《誓言书》时,其中明明有一条,就是不可争吵。可是列位今日做些何事?老夫有何颜再去面见太阁殿下?如此这般,列位皆已成为老夫的敌人了!”
家康威严地站在杯盘狼藉的酒宴厅里,怒斥着,又喊人,说道:“所有门都关闭,一个人也不能回去!门外,有老夫的人把守着!”
家康怒吼,两眼噙满了泪花。怎么看也是充满了为丰臣家的将来而担忧的赤诚。这种“赤诚”加上惊破魂胆的言行,令满场人颤栗,那个福岛正则脸色苍白,瘫软地跪着道歉:“内府,敝人错了!”
其他人也跪着退回各自的座位,缩成一团。
“内府可畏。”套廊里的左近,咋舌赞叹。能展示如此栩栩如生演技的人,满天下除了家康,还有何人?当然,还有诚实人,即主公三成。但家康心藏虎狼野望,表面却装得俨如笃实的老农夫,能演到如此程度的角色,也只有内大臣家康了。
(或许,他这是真的?)连左近都将信将疑了。为此,他想暗杀家康的雄心软了下来,理所当然吧。眼下若杀了正在演戏的丰臣家的大忠臣--内大臣家康,左近反倒成了大恶人,株连其主公三成也摊上了当恶人的差事。
岛左近惊愕至极,活像看完了名角表演的“能剧”一样,腋窝里汗水淋漓。
数日后,三成登城,来到秀吉病榻旁看望时,秀吉弱声问道:“佐吉,内府之事,你可听说了?”
秀吉的声音变成了泪声。
“没想到内府会那样忠诚规矩,听见那个报告时,我流出喜悦的眼泪,不由得哽咽抽泣起来。”
“是么?……”三成简短回应,退了出来。“太阁犯糊涂了吗?”三成的心情糟得真想吐一口唾沫。
晚间,三成让初芽点茶。身为茶道主人的初芽,摇动着茶刷搅拌茶汤,抬眼随意问道:“前几天,老爷感冒卧床期间,听说在殿上,一群大名挨内大臣一顿狠狠的训斥。”
“你如何知道的?”
“城下异常……”
“街谈巷议吗?”
三成的表情不快。大名们不成体统,窝窝囊囊叩拜在家康的威严之前。相反,家康令大名战战兢兢,他的威望空前飙升。
(丰臣家的大名,是一群蠢货!越做蠢事,越把家康造就成掌管天下大权之人。)三成痛恨同僚,恨得咬牙切齿。丰臣家的敌手不是别人,就是自家大名们的愚蠢。难道不是这样吗?
“讨厌!”三成蹙眉,以要咬断东西似的口吻说道。他是个强烈的愤世嫉俗之人。初芽感到三成不是在斥责她。最近,在相当程度上,她已经习惯了三成的这种性格,并且开始感到自己被三成强烈地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