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近前往奈良拜托岳父北庵法印的另一意图,即请他来到伏见城下。北庵是名闻天下的医生,若住在伏见,大名及其家属、重臣们必会争先恐后地求他往诊。左近自然也便于了解大名的内情。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太阁归天后哪个大名会奔向家康帐下,哪个大名能留下来。不掌握这个情况,便无法谋事。”
“这可不好办。”
北庵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如前章所述,北庵的身份相当于奈良医科大学的校长。能否舍弃奈良,只身移居伏见城下?北庵考量了片刻。女婿竭力策划的这一场大戏,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说道:“奈良的事我设法处理一下,安顿好了,我会尽早动身去伏见。”
“那我放心了。”左近深深地低着头,眼朝着地面,没让泪水流出来。这一场不知成败的大博弈,竟然把在古都平和安度晚年的医生也牵扯进来了,他心里大概很不是滋味吧。
当夜,岛左近与归宁的妻子花野同床共枕,但并没享受鱼水之欢。伴随热血沸腾的房事,夫妻俩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左近只是温柔地、细腻地长时间爱抚着花野的身体。仅此,花野的芳心似乎已经甜醉了。
“好像又变老了呢。”岛左近满怀关爱地说道。这时,花野已经四十岁了。
“不仅是我,老爷你也一样哟。”
“要是个嫩绰绰的小女子,我能伺候她一番。但和你太熟悉了,没兴致,不行。”
岛左近抚摸着花野的私处,那爱抚的手法毫无春心荡漾的风情,宛似在葛城当麻寺的花下,抚摸着古老美好的小观音像,酿出了一种骀荡的氛围。
“外边有了年轻轻小狐狸精了吧?”花野温和地笑了。左近不是很好色,但他一直是个为细嫩少女的神秘而心魂缭乱的男人。
“年轻轻的小女子,卧红茵上,云雨房事须一一指教,男根太累。”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也许因为那一本正经显得太不自然,花野大声笑着说道:“连那种美事都嫌麻烦,说明老爷还是老了。别让我花野说你年老了。”
“不,我有件挂心事。”
左近一边继续爱抚着花野的秘处,一边想把自己肩负的大事和盘托出。
“真怪了。夜里不能安稳入眠,一味琢磨大事,以致即便接触小女子的玉体,也觉得活像没有咸味的稀粥了。”
“何种大事?”
“是家康呀!”
说完,左近或许不想让花野再过问此事,便甜蜜地说起各种体己风情话。花野的皮肤细润,富于弹力和光泽,不像四十岁的女人。
“成了老太婆了。”左近这样戏称花野,也太残酷了。
“那么,家康大人欲做何事?”花野把话头引向左近关心的方面。
“他企图盗取丰臣的天下,连京都和伏见的商人都察觉到了。你大概也能想象到。根据北庵大人的诊断,太阁还有几个月阳寿。太阁若从世间消失了,天下必然骤变。”
“如何骤变?”
“如何变,是我关心的焦点。有盗取者,有阻止盗取者,这必然会酿成一场天下大乱。”
“因此,该当如何?”
“别再刨根问底了。这件大事最近两三年内就会发生。胜负全靠天意和机遇。胜了,家康会从人间消失;败了,治部少辅大人自不待言,我也得从你花野身旁离去。”
“离去?去向何处?”
“五蕴。”
岛左近手拍宽厚的胸膛。所谓“五蕴”,即佛法所说的将物质与精神组合一体的要素。
“我的五蕴化做纤尘,散布空中。再也不能化做这种形体,回到你花野的身边了。”
“是死去吗?”
“投身兴亡莫测的大博弈,是男子汉最大的乐趣。花野,希望你心里有个数。我来奈良,就想对你说这件事。”
“啊?”花野的身体哆嗦起来。
“老爷这场赌博,一定会赢的。”
“你不要再说了。”左近随后安抚花野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