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老师和单童都瞪大了眼睛,很感激地分别接过枪和子弹。桂老师尤其显得激动,情不自禁地说:“我们国人要都是这样,中国就有救了。谢谢占班长!你们放心吧,只要我们不被鬼子打死,就会一直和鬼子战斗的。”
占彪像个大人般的笑了下说:“我们都不能轻言死,不然怎么保护她们啊。”他看了看小宝和小玉,还有不知什么时候钻到最前面的一群更小的孩子们。接着,他又对桂老师和袁伯说道:“以后有事需要我们下山,请和我们联络。”
桂老师和单童领着十几年轻后生转身离去后,占彪和小峰跟着小宝和小玉到了袁家大院。小峰和小玉整理着要带回去的粮食、蔬菜和衣物,而小宝则抓紧时间滔滔不绝地向占彪介绍着国内外的抗战形势和时局,其间也介绍着国共合作和共产党的主张。占彪这才知道,在他们山谷一战之后,后续路过的日军再没有进入这个山谷,路过时都向这个山谷默哀半晌绕山而过。看样子日军已认定这是个不祥的山谷了。那以后不久,日军攻陷了南京,屠杀了三十万军民,而国军仍在节节败退。再后来,日军在占领区内建据点、修炮楼,驻扎了大批治安军,伪政府也成立了。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八路军和大大小小的抗日游击队,在敌后和日军开展了英勇不屈的斗争。从小宝的介绍中,占彪知道了她大名袁宝,在北平上大学,参加过学生运动,后加入了共产党。桂老师是袁宝的入党介绍人,这次他被党组织派到这一带任区委书记,单童原是红军的一个副排长,这次分别以袁宝的老师和同学身份来到这里,以袁宝的家乡为掩护,在本地区组建游击队开展抗日斗争。而小玉是小宝的亲叔伯妹妹,大家都叫小玉的父亲为袁叔。袁叔长年在外经商,小玉就住在袁伯家中。而小宝还有一个哥哥,叫袁方,曾在日本留学,最近刚回上海,在刚刚成立的伪民国维新政府中做事。
占彪被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的抗战事迹激励得热血沸腾,他望着小宝清澈的眼睛入了神,两人的脸越凑越近。小宝终于觉到了这一点,羞怯地笑了下,向后移了移身子。占彪也被小宝的动作所提醒,连忙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闻到了小宝身上传来的芳香。他暗骂自己一声,转而注意院子外的动静。突然,枪声大作,小宝和小玉都高兴地跳了起来。小玉拍着巴掌叫着好,小宝对占彪夸耀道:“桂书记设的计,十拿九稳,还有单童刚组建的区小队,三十多人呢,鬼子跑不掉了!……”
“不对!有麻烦。……是鬼子的机枪。小峰,走。”
大郅领着大伙儿走到了个独立的鸭棚前,看得出这里原来是个空旷的地方,房宅前面有个小空场。小玉对占东东说:“我们第一次看你爷爷出手,就是在这个小酒馆。”
大郅补充着:“那场战斗虽然我没看到,但听大家说起,彪哥那身手可是让人眼花缭乱,都成神了。”
樱子挽着小玉央求道:“玉奶奶快给我们讲讲啊。”
占彪则在旁低声说着:“忘不了袁伯啊,他的慷慨帮助了我们。”
三位老人都在这时沉默了。
樱子不懂,但占东东知道,他们想到了袁伯,想到了靠山镇,想到了过去那属于他们的遥远的峥嵘岁月。
这是日军的一个加强班,共十五人,开着一台摩托和一辆卡车。一个准尉一个曹长,四名机枪射手配着手枪,携一挺歪把子机枪,两名配手枪的掷弹筒手携一具50毫米掷弹筒,还有七名步枪兵。卡车上拉着几个大邮袋,他们是护送一批日本国内邮件到武汉前方的。
根据桂书记的部署,本来一切顺利,只剩下一个鬼子,按常理,仅凭单童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可没料想,这家伙是个机枪主射手。
这个鬼子头天闹肚子,还有些发烧,今天刚有些恢复。所以自愿担任警戒,其实是为了多晒晒太阳。但多年的战场历练造就了他敏感的神经,每当危险来临,他都会产生出莫名其妙的恐惧,凭着这样的预感,他已经多次死里逃生,是个老兵油子,警惕性极高。很快地,他就在靠山镇的这家小酒馆外的空场上捕捉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正悄悄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当桂书记和单童领着区小队及村里的小青年们冲出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在第一时间扑到摩托车上抱起了机枪,先是转着圈的一通扫射,然后退入了小酒馆内,边向外射击边呼唤踢打着昏倒了的同伴。
占彪和小峰赶到这里时,酒馆已被桂书记和单童他们团团包围,但陆续有七人被机枪射伤了。占彪和小峰很快地看清了形势,这鬼子虽然是困兽犹斗,但异常镇静,为节省子弹,竟然狡猾地玩起了点射,甚至从屋里传出来他唱日本歌的声音。太狂妄了,这让占彪愤怒。再看单童他们,冲了几次都被机枪压住,三支手枪在与这日兵对射着。大家都很着急,如果半个多小时内不能解决这场战斗,屋里的鬼子都会醒来。甚至很快的,会有附近据点的日伪军前来支援,到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占彪虽然愤怒,却是愈加冷静。作为重机枪的优秀射手,又经过整整一冬研究日式枪械,他已经发现了胜利的希望,而这希望必须要在瞬间完成。现在,他在等待,时刻准备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的到来。
这个日本兵此刻正在兴头上,他已经意识到包围自己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可能就是当地的村民,虽然当中有几个看来颇具军事素养的骨干,但缺少武器,奈何不了自己。于是,他变得轻松起来,就像在上一堂射击训练课,只要控制好手中的歪把子,专等同伴醒来,一个反扑出去,然后狠狠报复一下这里的人,最好统统的杀掉。但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葬送他的就是自己握在手里的这挺歪把子。
日军的歪把子机枪最大优点是和三八大盖的子弹通用。日军士兵携弹量是每人一百二十发,这个鬼子身边有七名步枪兵,所以他的子弹完全能支撑一阵子。但是,歪把子也有个毛病,就是容易卡壳,尤其在连续两个快速点射之后。作为射手,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根本不在意。这将是致命的,因为占彪。
这时,远处的拐角出现了目标,他连续点射过去,定睛一看,打到的是件衣服。就在片刻,一个身影冲了出来,一个前滚,速度惊人。他连忙抬枪,才突然想到刚才是个单发,说明弹仓卡壳。他连忙处理,一边操作,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对手。正是这一看,顿时令他毛骨悚然,一瞬间,手已经开始发抖,冷汗也冒了出来,他的脑子也晕眩成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消除机枪故障,那身影已经电闪般飞了进来。
每一个目睹这个时刻的人都惊呆了,眼花缭乱中,甚至根本就缓不过神来。前滚、起身、之字形冲刺,一气呵成,二十米距离的空地旋风般掠过,之后凌空而起,像一支利箭,穿透酒馆的雕花木窗,随之是一声清脆的枪响。短短的几秒钟的沉寂之后,占彪推开了酒馆的大门,拎着歪把子机枪,走了出来。
战斗结束了,一切都在转眼之间,小酒馆外围的人们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始欢呼着冲了出来。桂书记和单童赶紧指挥着区小队打扫战场,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击毙一人,活捉了十四个,缴获一挺机枪、一具掷弹筒、八把手枪、七支三八大盖。桂书记和单童禁不住喜形于色,同时也对占彪刮目相看。村里的小青年们更是大开眼界,无不竖起了大拇指,彻底折服了。躲在远处观战的小玉这时也走过来,用纤细的手指点点占彪的肩,拧着眉,问道:“你是人还是鬼啊?”逗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这时,袁伯过来,嘱咐大家赶快消除战斗痕迹。
小峰这会儿也很神气,几名游击队员和二民、拴子等青年正围着他学习机枪的使用。小峰边讲解边拆机枪,一会儿工夫又像变戏法一样装好了,围观的人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而小宝和小玉的钦佩目光一直没离开占彪。
正当单童和桂书记商量着要把卡车和摩托车毁掉时,占彪走上前说:“车我们开走吧,有藏车的地方。”这更让桂书记和单童惊诧不已。他们哪里知道,占彪几人在部队时,为了运送重机枪,都学会了汽车驾驶。小峰也指着那几个大邮袋说:“那些信我们留着擦屁股。”大家跟着齐声哄笑。
听说占彪开车走,袁伯赶紧动员老乡装上了满满一车粮食和蔬菜,除了原先备好的,还多了面粉、大豆、大葱、猪油、香油、鸡蛋和十床被褥。小玉想得更细,还搬来一口带锅盖的铁锅和两把炒菜勺。小峰乐得闭不上嘴,他想像着兄弟们看到这些东西以后的高兴劲儿,说不定三德子还会领着四德蹿到洞顶翻跟斗呢。
临别时,占彪和袁伯相约,以后凡是在山上观察到有从北边来的日军,重机枪班都会在山顶点起烟火,给村里示警。占彪还把望远镜留给了袁伯。
小峰开着挎斗摩托在前,占彪开着卡车随后,一溜烟开回了山脚。远远的,看到强子、成义每人扛着一挺轻机枪正迎接在路边。还有三德,挎着望远镜,提着两把快慢机,身边还蹲着没完全长大的凶猛的四德。
车刚一停稳,四德突然蹿出,冲着车厢上面狂吠起来,三德马上警觉的双手举起手枪,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慢慢的,车厢中站起两个人,正是小宝和小玉。
看着被四德吓得直喊“妈呀”的小玉紧搂着小宝,占彪站在脚踏板上哭笑不得,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呀?刚才听车上的动静我还在想,也没有猪啊羊啊这些个活物啊。”
小玉一听,抬手就打过一个土豆,小宝佯做嗔怪地说:“我们还没下车你就开车了,……你这是狼啊还是狗啊。小玉你别怕,有姐在这儿呢。”三德一看是两个女娃,马上规矩起来,强子和成义则用欣喜的眼神询问着小峰。
三德看四德还在不停的叫着,一脚踹去,小玉一看,又抬手向三德打过去一个土豆。“不许踢它,只有它是在欢迎我们呢。”言外之意是有人不欢迎。
奇怪的是,四德好像感觉到小玉在保护自己,马上也不叫了。
占彪有些为难,小宝和小玉确实很可爱,但一想到山洞里那么多的军事秘密,便狠下心,执意要送她们回去。小宝一看,明白了占彪的不便,也劝小玉别上山了。
几个人忙着卸车上的东西,三德更是乐得合不上嘴,小玉这时也已和四德熟悉起来。四德对小玉非常接受,很友好,温顺的伏在小玉脚下任小玉抚摸,据三德后来猜想,可能是四德在享受母爱,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不大工夫,成义也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刘阳、长杰和二柱子,只留下正文在山顶站岗。占彪看到来了帮手,忙对小峰说:“你们卸完后立刻运回洞,再像咱家红苕窖那样,马上做个地下车库,把卡车藏好。我现在要送她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