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场鏖战就这样结束了,以三德的一个“二踢脚”结束了。
九人瘫坐着,无不遍体鳞伤。占彪撑着受伤的小腿逐一检查着大家的伤口,刘阳分给大家刚缴获的急救包开始包扎处置。还好,除正文的枪伤和三德的咬伤外,别人都是弹片崩的皮肉伤。占彪敲打着二柱子和长杰的脑袋说:“这可是重机枪子弹啊,多亏都打在钢盔侧面,不然都敲到正中你们到现在也不一定能醒过来,都得是脑震荡。”大家都心有余悸互相庆幸,成义边换下已成碎片的衣服边说:“我们这两天,几次大难不死,看来都有后福啊。”
第三次短兵相接的战斗效果不明,炮轰的硝烟里看不太清,尤其最后三德把大家弄得非常狼狈,也顾不上观察战果了。占彪并不知道,北山口冲进来的是日军最精锐的重藤特种兵支队中的王牌中队。他们在淞沪会战中猛打猛冲,不可一世,没想到在这小山谷里被打残,那些技术动作啊特种兵要领啊全无用处,被炸得非死即伤,只有几名身材瘦小的军官藏在山缝中才躲过轮番的轰炸。南山口冲进来的一个步兵小队也是被炸得七零八落。
听着下面没啥动静,占彪吩咐大家开始喝水吃饭,然后一扫疲惫下令道:“我们见好就收吧,现在的任务是隐蔽。小峰和三德,你们俩去探查山洞里面,弄清楚里面通哪里,有没有出口。刘阳和长杰负责清点缴获的武器和装备,把我们缴获的武器数目报上来。”
占彪们藏在山洞里按兵不动,而日军却一直认为中国军队是在山顶设伏,现在已经占着便宜跑远了。然后方圆十里全部戒严,大部队开进山谷全力打扫战场,收拾为大日本帝国捐躯的几百名殉难者。山谷里此起彼伏一片痛嗥声,还有的日兵嘶哑地唱着日本的军歌和哭丧调,十几个火堆在焚烧着尸体。
强子趴在占彪身边看着又是满山谷的日军问占彪:“天呢,又来这么多鬼子,还打不?”
占彪摇摇头说:“他们在收拾尸体呢,给死人点时间吧,都是军人。”
这时洞口下方来了一群人,听到一个日本军官在山壁前与几个人在大声议论着什么,好像是怀疑这个山壁,过不久就没动静了。
转眼又是入夜,日军已全部撤走,尸体也处理完了,山谷里又恢复了宁静。
所有的战利品总算是清理完毕,在山洞里摆了足有二里地那么远。刘阳拿着日军的小本子和钢笔,把所有的物品统计了出来,满满三大页。
刘阳高声念道:
“武器部份有:九二式重机枪12挺,歪把子轻机枪18挺,八九式50毫米掷弹筒9具;三八步枪52支,各种手枪36把;指挥刀5把,军用刺刀132把;7.7毫米重机枪子弹540发一箱共15箱,6.5毫米轻机枪、步枪通用子弹600发一箱共20箱。89式掷榴弹24枚一箱共11箱,91式甜瓜手榴弹8箱,8毫米手枪子弹3箱。
装备部分有:日军士兵全套军服二包,军官军服一包,军官地图囊四个;军用睡袋12付,防毒面具12套,急救箱六个;军用电话4部200米线拐10盘,望远镜4架;压缩饼干32箱,香烟两箱,罐头13箱,火柴两箱,肥皂8箱,食盐10箱,食用油12桶;照相机两架,手电筒13把,电池三箱,口琴一把,手表25块;其它,还有一箱书一堆钢笔,呵,这是成义的战利品。”
占彪听罢又问刘阳:“加上我们的,主要的家什再统计一下。”
刘阳扬扬手中的小本子说:“也都统计了。我们自己有6挺马克沁重机枪,5挺捷克轻机枪,步枪120支,手枪9把。现在加上战利品,我们一共有重机枪18挺,轻机枪23挺,掷弹筒9具,步枪172支,手枪45把。”
强子兴奋地叫着:“太过瘾了,足够装备一个加强营的武器了。”
成义也开心地说:“彪哥,照我们这么干,这战利品还会增加啊。”
占彪直了下腰,不无忧虑地望着洞里远处的手电筒光亮说:“这仗看来一时半会儿打不完,我们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这时小峰和三德拎着手枪晃着手电筒回来了,三德手里还捧着一个看上去刚出生的小狼崽。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也令人振奋。
这个山洞里面一路都很宽敞,可以两人并排走。二里多地后有一个大洞,像一个宽敞的大厅,附近就是一个泉眼,水质很好。然后从“大厅”分成两条山洞,一条有七、八里路长,通往山上,洞口也不大。另一条长些,约十多里地,通往山下一个树林里,洞口是一个狼窝。小峰把一窝狼都打死了,三德眼快,把剩下的一只狼崽抱了回来。
占彪心中暗喝,真是天助我们,这山洞,加上现在的山壁出口,共有三个出口,山洞里有水,有住的地方,可以屯兵,可以仓储。而有了这些武器,可以时常出去打一顿鬼子,也能为抗战出点力。
山谷屠敌后,占彪领着师兄弟猫在洞里整整三天一动没动。整整一天的战斗,他们大大的透支了,透支的不仅是他们的体力还有脑力。第一次真刀真枪地杀人,第一次抗击不可战胜的侵略者,第一次遍体鳞伤,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死人,……他们没有欢呼,没有庆祝,个个如虚脱般摸黑瘫在行军床上。占彪也一直瘫在洞口的地铺上瞪着眼。
三天里,大家都在默默地疗伤。刘阳数着每个人的伤口,最少的是两处,最多的有五处。重的是正文的左上臂贯通伤,好在没伤着骨头。轻的要算是二柱子和长杰的脑震荡,还有三德的咬伤。换药时虽然没有人叫出声来,可都是咝咝地抽着冷气。
“这就是打仗吗?这就是战争吗?这就是古往今来可歌可泣的金戈铁马马革裹尸疆场捐躯保家卫国吗?”三天里,占彪想了很多。他想明白了,也想清楚了,答案是肯定的!过去是跟着部队走、跟着政府走,他没有想太多。现在,是自己带着一批人在单独战斗,都是自己的兄弟,逼得他必须要想深想透。
经过这场战斗,占彪和师弟们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没有过多的沟通,彼此间也没有说啥,但这种蜕变已悄然完成。他们受过伤流过血了,他们残酷过恐惧过了,他们见过了战争,他们打败了对手,他们成了真正的抗战军人!他们的眼神、语言、动作,几天之间,都好像成熟了。
到了第四天,大家的体力渐渐恢复,占彪开始安排人手出洞。他们不知,日军在这山前山后搜查埋伏了整整三天,也是第四天刚刚撤走。不知道该庆幸的是日军还是占彪们。
占彪出洞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开始熟悉周围的地形。道路,村庄,河流……据守一方,必须要知道自己的周围环境。不过,这些观察是隐蔽的,因为他们只有日军和国军的军服,而且一说话就是四川口音。占彪不想让附近的人很快知道山上有只国军的小部队,最好是知道得越晚越好。
十多天工夫,占彪把山里山外都弄清楚了,大家都在边恢复身体,边适应环境。成义通过缴获的日军地图,知道了西面的山叫天目山,他们所处的山洞在天目山和浙西平原的交界。远远望去,天目山就是一幅壮观的山水画。越往西,山越多越高,往东则是平原和无数的河汊。占彪选定了两条如遇不测时向山里撤退的路线,但要携带全部武器装备撤走是不可能的,所以还要致力于保护山洞。占彪还了解到自己身处敌后,南面二十里的县城就驻有数目不详的日军。山南五里开外的靠山镇,当时对占彪们来说还是个不知名的镇子,占彪天天都会用望远镜观察一阵,夜里还几次绕着镇子接近侦查。这是个中型的村镇,东西长,南北窄,附近农田较为平整,应该很富裕。占彪告诉大家,发现没有日军驻扎就行,暂还没必要惊扰百姓。最后一次,用手电筒照到村前的石碑,看到了“靠山镇”三个楷体大字。
在确定外围暂时安全后,占彪开始研究自己所处的山洞,这里已经是他们现在的家。占彪和师弟们做了全面检查和布置,清除了一些绊脚的石块,又用石头垒起床和桌子。制定了完备的警戒条例,包括洞口的24小时暗哨和山头的了望哨,还把缴获来的电话也扯向了两个洞口和山顶的了望哨。
众人的伤口也都渐渐愈合,身体恢复得很快。三德还多了点事,就是喂养那只小狼崽。那小狼颇通人性,几天后就给三德舔起了伤疤,只要三德一躺下,他就过来轻轻的舔,最后连疤痕都没留下。三德感动得不得了,给小狼起名叫四德,当弟弟待了。这四德爱憎分明,和大家都很友好,唯独对打死它父母和兄弟的小峰除外。
看到大家的身体都已恢复正常,占彪把大家召集到了一起。他首先要求大家要保持充沛的体力,把伤彻底养好,每天至少要在山上晒半天太阳,稍带打些野味,同时要注意隐藏,不要轻易开枪,以免引来鬼子。然后他又提出了三项练兵内容。
第一项是温习师傅教的武术,提高军事素养。第二项是继续提高重机枪的操作水平,熟练使用92式重机枪,强化对轻重机枪的维修和保养。第三项是突击掌握手枪的使用,为以后可能遇到的危险复杂情况做准备。
占彪提出的练兵要求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还提出了许多建议。
成义这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彪哥,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学点文化,我可以教大家识字。我在缴获的鬼子那箱书里,发现了《三字经》、《千字文》,还有《论语》。……”成义在几个师兄弟中是半路进门的,读中学时因为瘦弱被父亲逼着回乡习武,在村里算得上秀才了。
占彪难得的笑了:“成义这主意好,我们抓紧学识字,做个不单能武还能文的兵。那这识字学文化,就算我们练兵的第四项吧。”
占彪这九名血气方刚的汉子,从此注定要在敌后掀起一股神秘的重机枪狂澜。八年抗战中,他们谱写了许多神秘的故事,这些神秘的故事,一直延续到战后漫长的岁月。……
转眼一个冬天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由于时间和精力集中,不论是武术、枪法和识字,占彪九兄弟们都提高了一大块。对过往的日军,他们都没有轻易动手,因为条件都不如上次成熟。直等到早春三月,还不见国军打回来。
不能再死等下去,占彪们等不起了,他们已经快断粮了。另外,长期吃压缩饼干而没有蔬菜,营养严重失衡。购买粮食和蔬菜是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要买几套便装,了解一下目前时局。所以,必须想办法和外界联系。他们决定,去一次靠山镇。
这天下午,占彪和小峰下山了。为安全起见,叮嘱山顶了望哨,若有北来的鬼子车队就放烟为号。两人穿着新洗好的国军服,各自揣了两把手枪背着一个背包。背包里是缴获的鬼子的战利品,是预备拿出来换东西的。占彪还将望远镜也装进了背包。
进镇没到百步,就听到锣声阵阵,转眼从大街小巷里涌出几十个村民,举着扁担和铁钯向他们冲来,呼喊着:“当兵的,滚出去!”前面还有十多条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