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我会被我两个大学时期的朋友--露西和德雷克带走。他们会把我架到万豪酒店,而我在路上有可能会哀求他们停车买个煎饼给我吃,要么就是烂醉如泥毫不知情。
波莉会取得最终胜利。从头到尾,从读到《哥林多前书》的第十三章 ,到精致的覆盆子夹心的巧克力馅饼,还有那个和小孩子们跳舞的恐怖的老家伙。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更是一场波莉打败我的庆功会。
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你也许会建议我拒绝波莉的邀请,但是这等于直接认输。我很懒,但我却不是一个懦夫。我不会让波莉有机会对她朋友讲什么"我真希望皮特能来",然后晚些给我写封短信说我"不能去"是多么的"遗憾"。
重申一遍,我并不以这些为傲,我只是在试图告诉你们我那时在想些什么。
下班后,在回萨默维尔的路上,我在一个酒馆门口停了下来,买了一箱上游啤酒。我一点都不喜欢上游啤酒,它那股冲味儿,就像使用苏打水和奶油玉米混合酿造的。
但是啤酒瓶的标签上是一个咧着嘴的大马哈鱼的漫画,它正从激流中飞向空中,它笑着,仿佛喜欢这种挑战,而这正是我需要的精神。
几个小时后,我坐在我公寓的沙发中,一边吃着我在厨房柜橱中找到的熏杏仁一边看电视,几个空的上游啤酒的瓶子摆在我的面前。
我的室友霍巴特坐在我旁边,他正端着锅吃着速溶土豆泥--他只吃这种东西。
霍巴特的头发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笨鸟搭出来的窝,而且似乎他并不知道该怎么修理,所以脸上总是晃悠着一绺头发。
而说到智慧,他似乎就胜过我了。霍巴特毕业自哈佛,现在正在攻读化学和经济学的双博士。他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是厚厚的医学参考书,此外只有一本叫做《绅士密码--21世纪男士礼仪》的书,这本书由"建于 1818年,传播优良精神的麦克阿莉丝特过滤器公司"出品,是霍巴特用一瓶威士忌换来的。一天晚上,他送女友回到"偏僻"的纽约的家,两个人进行了一场令人痛苦的对话。与这个女人对话之后,霍巴特五成以上会经历几个小时的抽泣。作为室友,这是他主要的瑕疵。而好的一方面是,他很少在家。他不上课的时候就在拉斯卡药品公司担任研究助理,他们正在研究控制注意力缺失紊乱的药品。
霍巴特和我坐在沙发中,这张二手的米色沙发松松垮垮,就好像是老女人的胸部。我们在看电视。三个月前,我把鞋子砸向扎克·布拉夫 的电影宣传片时,出了一点小事故,鞋子一击即中,电视上就出现了一条绿色的杂纹。
我希望读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我们的公寓有多么寒酸。对于讲故事来说这很重要。其实你们只需要看一眼我们那染满了罗夏测试 墨迹图般污渍的破旧的灰地毯,墙上翘起的螺丝和其他东西,还有墙面上深深的裂纹。我们没有壁纸。我从来没用过壁纸,这并不会引来人笑话,不是吗?干吗要费力气去折腾那东西?一个美国邮政系统的货箱中装着我的旧书,一本露西寄给我的赠阅本的《北京》放在咖啡桌上有好几个月了,我们一直用它做杯垫。
我又打开了一瓶啤酒。
霍巴特只有一个恶习,现在他正沉迷于此。那就是CBS台播的一个叫做《夏令营》的节目--也许你从来没有看过。这是一个真人秀--基本上就是剽窃《幸存者》。这个节目中会有四组"营员",他们角逐竞赛,比赛制作独木舟之类的东西,马里奥·巴塔利 之类的人物会担任嘉宾评审。而这个节目相对于《幸存者》来说,最令人难以置信、坐立不安、毛骨悚然的不同之处是每个小组的成员一半是成人,另一半则是六到八岁的孩子。
现在,很显然,如果我想要记述这个电视节目如何诡异,如何是西方文明的后后现代式崩溃的标志,我可以写满一整本书。所以我只想指出一点疯狂的地方,就是那些孩子。那些孩子都是扭曲的娱乐圈早熟的产物--思维扭曲,知道适时地微笑摆造型,还懂得许多其他类似的事情。在这些方面,他们比成年人还要机灵。
霍巴特每个星期五都会看这个节目,期期不落。他脑袋里到底哪条黑暗的沟回驱使他如此,我不知道,也没什么怨言。今天晚上,一个叫布鲁克的六岁孩子要和一个离婚的会计师通力合作,参加激动人心的采野果比赛。
这让我暂时忘记了波莉的婚礼。
节目进广告的时候,霍巴特拿起遥控器,开始逐台浏览,电视里从警匪片到欧洲足球赛什么都有。
我猜测,从某种意义上讲,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这次换台的结果。霍巴特又按了一下之后,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婷斯莉·霍尼格的动人身影。
霍巴特和我都认为婷斯莉是我们最喜爱的电视新闻杂志记者。我们看她采访做出了有获奖可能的咸太妃糖的修女,看她采访对于开国元勋了如指掌的自闭症儿童,看她采访在一个内陆城市的学校教室里走来走去教孩子们做填字游戏的老师。其实更多时候,我们是在看她棕色秀发映衬下的瓷娃娃般的脸孔。
今天晚上,婷斯莉坐在一个乡下房屋的门廊前,在一张木头长凳上和一个年长者并肩而坐。这个家伙像啤酒桶一般粗壮,留着淡淡的络腮胡,仿佛故事中邪恶的伯爵。摄像机拍的是远景,以便能够拍下后面巨大的房屋和远处葱翠的群山。房子是那种豪华的乡村别墅,适合那些名字写在名人录里的大人物居住,里面的女人会穿着海松兰盖里针织罩衫,将凉茶递给穿着量身定做的可洗亚麻布衣服的男人。
婷斯莉脸上是她标志性的聆听的表情,脸向左十五度,一根细长的手指放在腮边。那个粗壮的男人正在说话。他说话的样子,仿佛是因为某种生理原因必须尽可能地让双唇紧抿。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揉搓纸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