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弟

公元二十三年九月,西汉旧都长安被起义军攻陷,他们诛杀了王莽,火烧未央宫,而王莽的女儿悲呼一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正式宣告了王莽新朝的覆灭。

王莽的人头被送到南阳宛城,更始帝刘玄看着那颗他期盼已久的脑袋,欣喜若狂地说:“王莽啊王莽,你若是肯好好辅佐小皇帝,就是大功臣一个,功劳与霍光等同。可惜啊,你最后却选择了谋朝篡位,成了一个逆贼……”

当时刘玄的宠姬韩夫人正坐在他身边,韩夫人听了刘玄的话,就笑着对刘玄说:“假如王莽不谋朝篡位,你又怎么能当上皇帝呢?”

“爱妃,你所言极是,哈哈哈……”

更始帝刘玄,是刘秀的族兄。刘秀有个哥哥,名叫刘縯。当初,刘縯、刘秀、刘玄同时起兵,共拒王莽。这三人当中,刘縯威望最高,功劳最大。当时起义军内部龙蛇混杂,众人各自怀有不同的目的,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刘縯为首,军纪严明、务求奋进,希望能够早日平定天下,结束战乱;一派以刘玄为首,军机松散、贪图享乐,为的是趁着天下大乱,狠狠地捞一笔。

本来刘縯和刘玄的身份都是将军,没有高下之分;但刘玄一派的人抢先立刘玄为帝,这样一来,刘玄就成了名义上的起义军首领。刘縯出于大局考虑,不愿与刘玄为敌,为了避免起义军内部自相残杀,他最后不得不受制于刘玄,成了刘玄手下的大司徒。

刘玄手无寸功,屁本事没有,又非常嫉贤妒能。由于刘縯威名日盛,这样一来二去,刘玄就对刘縯起了杀机。刘秀看出了点苗头,私底下曾经提醒过刘縯:“哥,你小心点,刘玄那小子恐怕要对你下手。”

刘縯笑了笑,说:“弟弟你放心吧,死不了人的。”

看着笑容满面的哥哥,刘秀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后来,在一场宴会上,心怀鬼胎的刘玄向刘縯提出了一个要求:“你身上的那把宝剑好像不错啊,拿来给我欣赏一下,行吗?”

“只是看一下剑而已,有什么行不行的?拿去!”刘縯大大方方地把宝剑递给了刘玄。

此时的刘縯已经手无寸铁,要想加害于他,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很快,刘玄的手下就有所行动了:一个名叫申屠建的人,手捧一块玉玦,将它送到了刘玄面前。

玦者,决也。当年刘邦赴项羽的鸿门宴,范增屡次对项羽使眼色、打手势,把一块玉玦摇了又摇、晃了又晃,想要让项羽早作决断。结果项羽一时心软,放过了刘邦,才注定了他日后悲剧的命运。

而这一刻,历史再度在刘玄和刘縯之间重演。他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口齿不清地说着“哥俩好来六六顺啊”,谁也没有动手。

饭局结束之后,刘縯的舅舅樊宏对刘縯说:“刚才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啊,我怎么觉得这场面跟鸿门宴差不多呢?申屠建这厮没事拿一块玉玦出来干什么?我看呐,你以后还是防着点才好!”

刘縯什么也没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就算是回答了。

刘縯有个手下名叫李轶,是一个左右摇摆的植物人,江湖上人称“墙头草”。李轶名义上是刘縯的手下,暗地里却跟刘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刘秀对他的人品感到十分怀疑,曾多次劝谏过刘縯,说:“此人摇摆不定,不可深信。”

刘縯却没把这当一回事,大大咧咧地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弟弟,是你多心了。”

“但愿真的是我多心了吧。”

不久之后,缺乏政治觉悟的刘縯终于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刘縯有个手下名叫刘稷,与刘縯同宗。此人能征善战、勇冠三军,先前一直出征在外,后来听说刘玄被立为更始帝,他气得血冲脑门,说:“他母亲的,刘玄算那根葱啊?最先起兵的明明是刘縯兄弟俩,要论功劳也是他们最大,凭什么让刘玄当皇帝?”

刘稷口出怨言,这让刘玄感到很恐慌。为了不动摇他的统治地位,他就想要收买刘稷,拜刘稷为抗威将军,然而刘稷拒不接受。刘玄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马上派出几千人马把刘稷给抓回来了。

刘稷先前一直在刘縯手下混,如今小弟被抓,当大哥的自然不能不管,于是刘縯亲自出面,对刘玄说:“我们这些姓刘的,哪个不沾点亲、带点故?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喊打喊杀的了,影响多不好呀!你看,他也跟我混了不少年了,今天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你的面子算个屁!”刘玄完全不买他的账,“妈的,这年头面子比狗屎还不值钱!”

“都是本家兄弟,难道连这点面子也不给?”

“我给你个屁!”刘玄一口一个屁,说得很是激动,“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我跟你又不是兄弟!”

就在此时,站在两人旁边的李轶发话了:“刘老大,别跟他废话了,干脆把他也绑起来,一起宰了算了!”

刘縯乍一听,还以为李轶是叫自己“刘老大”,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最后他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可置信地说:“李轶,你居然背叛我?”

“是啊,那又怎么样?来啊,咬我啊!”李轶终于在刘縯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这年头,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老大就是用来背叛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天真!”

李轶说的得意忘形、口沫横飞,猛然发现刘玄的脸色好像很难看,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刘老大,我不是说要背叛你,我说的是背叛刘縯这小子!”

刘玄嘴里不满意地嘟囔了几句,然后吩咐刀斧手一拥而上,把刘縯和刘稷剁成了肉酱。

从此以后,刘秀永远失去了他的哥哥。

公元二十三年十月。

更始帝刘玄决定定都洛阳,而刘秀此时作为他名义上的手下,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没有贸然跟他翻脸,而是装作没事一般,决定跟刘玄一起去洛阳。由于此去生死未卜,为了防止阴丽华发生意外,刘秀只能忍痛与妻子离别,让她暂时回到了新野老家--此时,刘秀和阴丽华结婚还不到四个月。

“真对不起,我说要与你此生相许,没想到现在却又要和你分开了呢。”离别之前,他满怀歉意地对她说,“真不知道这样的相思之苦我们还要再承受多久……”

“没关系。结婚,本来就是一个人的苦两个人来分,我答应嫁给你,就是愿意跟你一起受苦。都说要幸福,可是在这样的乱世,又哪来这么多幸福呢?”

“可以再等我一次吗?等到有一天,我平定天下,就一定能让你幸福,给你安定。”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等过来了,再等你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所以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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