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凤莲：岁月朝圣路上的一面金幡（3）

 　　她说：“行，我都听你的安排。”
　　
　　我们一路走，她一一指点，说这个地方当时是为了种树修的一个蓄水池，一共修了八个，那是当年三战狼窝掌的地方……在采访前，我一直担心她可能很难挖出自己内心，我边听她讲着，边想着怎样能够触动她内心。
　　
　　我先用了一个东西去扎她。
　　
　　我说：“郭书记，我为什么来大寨？现在三十多岁的人，已经没人知道大寨，也没有人知道你郭凤莲了，而我是四十多岁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大寨给我的印象却是不可磨灭的，我是怀着朝圣的心理来的。”
　　
　　我这么一说，她果然反应激烈。她说：“现在的人，不知道我郭凤莲可以，忘了大寨可不行。大寨是毛主席树的典型，是几代人的典型，大寨还有现实意义。现在改革开放是好，但是有一些东西要仔细反思，从前那些大公无私的精神，艰苦朴素的精神，都有意义。”她还说，那时大寨的干部是先干一步，而现在的有些干部是先吃一步。
　　
　　在虎头山转了半个小时，我试着又问了她一个问题：“前两年网上传说你在虎头山上修庙，这个事情你怎么想的？”
　　
　　她说：“这是件无聊的事情。我去年很生气，现在我已经不拿它当回事了。他们并不了解情况。虎头山上，在解放前就有一座庙，四邻八乡的乡亲逢年过节都要来烧香。修庙跟我没有关系，因为我的孩子认识几个朋友，他们想恢复那座庙。儿子问我，我说我不管，只说第一，不投资一分钱；第二，不能用现有的土地。”
　　
　　郭凤莲有两个儿子，是大寨的一个企业负责人。郭凤莲显然为网上流传的消息很生气。她说，现在的人都不看过去，不看事情内在的原因，上来就一盆冷水往你身上泼。绕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我就向她提起，今年是改革开放三十周年，提到改革开放，我觉得你可能最有理由发言。
　　
　　她兴奋地说：“十一届三中全会我是参会的。”这事我不知道，我也很吃惊。
　　
　　十一届三中全会时，郭凤莲是中央候补委员，山西省革委会副主任，她是以这样的身份去的。也是在1978年7月的，中央召开了全国农田水利工作会议。7月28号，当时主持会议的是李先念，李先念是主管农业的副总理。在这个会上他还大力地表扬了大寨，说大寨精神不但现在要学，以后也要学，年年要学，大寨精神是有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的。
　　
　　郭凤莲回来以后就传达了中央的精神。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郭凤莲听到一些对“农业学大寨”的不同声音，就跑到了陈永贵的家里探寻。陈永贵当时住在交道口的北兵马司胡同，她问陈永贵，但陈永贵什么话也没多说，只说等等看。12月18号正式开会的时候，叶剑英副主席讲话，他肯定了大寨的精神。当时叶剑英这么说的，不仅要学大寨的今天，也要学大寨的明天，大寨的精神要世世代代地传递下去。会议讨论叶剑英的报告时，也出现了一些分歧意见，一些不同的看法。当时农业部有一个关于水利建设的考察团，要去美国考察。会议才开了两天郭凤莲就跟着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共开了五天，郭凤莲在美国待了二十多天，飞机回来时在日本转机，当时驻日本大使是符浩，他曾经当过外交部办公厅主任，后来当了外交部副部长。符浩给郭凤莲一篇《人民日报》社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她在文中读出，对大寨也要做实践的检验，她弄不太明白，回来以后就去找陈永贵。陈永贵不在北京，已经回大寨了。因为毛主席特批陈永贵三分之一时间在中央，三分之一时间在大寨，三分之一时间在地方。一年三分之一时间要参与劳动。郭凤莲追回大寨跟陈永贵说，这是反对毛主席的，我接受不了。陈永贵耐心跟她讲，咱们什么话也不说，不要表态，咱们要慢慢听听。后来她再问陈永贵这个问题，陈永贵说，毛主席也要接受真理标准的检验，大寨肯定要接受检验。陈永贵说，大寨要经得起检验。
　　
　　郭凤莲从北京回来以后，有个新华社的记者来找她，说今天要发一个稿子，让她跟他谈一谈，她说没什么好谈的，我什么事都不知道。后来记者说你要清醒一点，大寨精神不是万岁的。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很生气，但也有疑问。她后来把这个事跟陈永贵说，陈永贵说不了解的千万不要瞎说，听到的装作没听到。陈永贵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很有政治头脑，特别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对历次运动中的好多事情都有很好的判断。他不仅仅是国务院的副总理，还是农业专家，对农业科研都特别有一套。在基层党的工作上，他也有很多的经验。他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不该说的话他绝对不说。郭凤莲对陈永贵的评价非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