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肝胆相照（2）

　　小查虎虎势势的身材，周周正正的脸，周周正正的脸上满是左一条右一条被两位老太太挠出的伤，其中一个酒刺还冒着脓水。
　　
　　黎志坚给法制部主任打电话，法制部主任姓韩，是他北广进修时的同学。他问给小查曝光的稿子送终审没有？韩主任说还没。他说撤了吧。韩主任说凭什么？他说了三个理由：一是凭你我多年的友情；二、调查海查干人野蛮拆迁是午报的重要工程，做这个工程必须依靠警界的支持；三、这件事摆平之后，刑警队整订三十份午报，算在你法制部的任务指标上。
　　
　　午报各个部门都背着推销整订报纸的指标，而法制部经常完不成。韩主任沉吟了一阵之后，答应撤稿，但提出两个要求：一、小查必须向受侮辱记者道歉。二、黎志坚必须写一篇一千五百字的法制新闻，用以顶替撤换下去的稿子。黎志坚说行，一个小时之后稿子传到你的网络邮箱。
　　
　　黎志坚一边打开手提电脑上网，到警情网上找信息，一边让吴队长拿近期公安局的内部简报来。警情网上的信息没有更新，几条信息十分的枯燥，但简报上的一条信息很有新意。
　　
　　信息大意是这样的：市郊一名负案在逃的要犯给一名警察打电话，表示要投案，但该要犯提出一个条件，投案前和他新婚妻子睡一夜。该要犯称其三代单传，如果这一夜在妻子身上有了结果，投案后即便判死刑也死而无憾了。警察慨然允诺。当晚，警方在该要犯家院外布控蹲守，但没有采取行动。次日一早，该要犯在父母和妻子陪同下，走出家门向警察伸出双手。戴手铐的一刻，该要犯与警察同时说了一句：诚信是金。这名警察就是小查。谈到那一夜的感受，小查说他妈的，看了一宿A片。
　　
　　半小时后，稿子写成了，引题为：诚信办案情暖农家院；主题为：一夜蹲守只为案犯后继有人。
　　
　　吴队长和小查连连表示，这让我们怎样感谢才好。黎志坚说，感谢的方法很简单：警车从哪里把我接来的，再用警车把我送回哪里去，十二指肠里还有个重要采访等着我去做。
　　
　　小查拉响警笛把警车开得飞快，警车本来就吓人，撞瘪了车头的警车就更吓人，行人车辆纷纷避让，两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十二指肠。
　　
　　一路上，小查一改刚才畏畏缩缩的样子，边开车边和黎志坚说话，他说他热爱刑警队，这里的风气好，人纯洁，纯洁的人凑在一起就团结，尽管警龄和级别不同，但年龄大的像爷们、年龄差不多的像哥们。他说，只有出生入死，才能肝胆相照，执法为民可以概括其他警察，但不能概括刑警，概括刑警还要在执法为民后面加上义气千秋。
　　
　　下车后，小查又给黎志坚敬了个礼，他说，有用到小查的地方，一个电话小查就到，黎大哥虽然没有和小查出生入死，但今天救了小查的急，日后咱哥俩就肝胆相照了！
　　
　　黎志坚去而复返的中间，钉子户们已经做好了接受采访的准备，十二指肠里房子小，于是大家摊派些钱，准备到察哈尔街上租一间茶房开个调查会。黎志坚说，心宽不怕房子窄，调查会就在十二指肠里选一间通风的房子开吧。
　　
　　拆迁户联络小组的带头人有三名，一把手是余建设，二把手叫钱柜，三把手叫汪革新。余建设死了，钱柜近来去向不明，所以调查会由汪革新召集，会议地点在他的临时家。他在门外支起一架电风扇向房子里送风，同时宣布：除开黎记者，其他人一律不许吸烟。
　　
　　参加调查会的有八位代表，八位都是从钉子户中精选出来的，具备苦大仇深和能说会道两个特点。第一个要求发言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说，屋子太小人太多，我胸口憋得慌上不来气，我先说，说了就走，免得死在这屋里影响下面的发言。
　　
　　黎志坚提醒老太太大一点声音，否则无法录音，他还让老太太报一下姓名。
　　
　　老太太说，米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