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骑墙难下之际,厂房和库房的电路出了问题,停电了。停电后屋子里面暗了,院子外面自然就亮了起来。屋子里有人发现了他,他听到有人说:墙上怎么回事,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要紧的是照相机。这台数码相机是新近购买的,打折价两万四,报社出资一万六,他出资八千。更要紧的是照相机里刚刚拍照到的内容。他脱下上衣把照相机厚厚地裹起来,轻轻地投下去,照相机无声地落在地面上,证明没有受到损坏。他放心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把院子里的一条腿放到院子外面,由骑墙改为坐墙,闭紧眼睛咬紧牙,身子一挺住下跳!耳朵听到忽地一阵风声响,头发向上一竖,落地了。
他的双脚和屁股同时着地,脚没受伤,但屁股疼得要命。他拾起照相机,提着上衣拔腿就跑。奔跑的中间,忙里偷闲摸一把裆间,我的天,出血了。
玻璃片拆迁时被弄掉了一些,但留下些低茬,他跳下的那一刻,一片玻璃割了他一下,割得很深,但割的位置不要害,在生殖器与排泄器之间。
回程的路,他不凭视觉也不凭嗅觉,凭直觉。在烘炉巷通向先进班组巷的路上,他改奔跑为半走半跑。防空洞前转弯,他穿墙过院地来到七十二蹬下面,来到破碎石阶形成的乱石阵。上到第七十二蹬,他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嘲笑老刁。他没有嘲笑老刁的背信弃义,而是嘲笑老刁笨,十几分钟的路程,此前老刁竟然领着他走了一个多小时。
他的微型车停在七十二蹬坡顶上,他没有开车就走,担心引擎声和车灯引来海查干人。坡路下到底,和一条从老白党胡同出来的路交会,一旦被发现,海查干人可以就近在那里截住他。他打开手刹车,推着车走,走了几步才跳上车去。坐在车内他仍然没有启动发动机,他掌握着方向盘,让车在坡路上轻快地滑行。
微型车将要滑行到坡路中部的时候,他看到一辆三轮农用车从无名巷小二楼前开出来。三轮农用车被城里人称作三叉戟,三叉戟被农民改装,速度很快。一会儿的工夫,三叉戟就追上了他的微型车。
他启动引擎,加大油门,但三叉戟越来越近。他从倒车镜里看到,开三叉戟的是梁洪畴,车厢里坐着三五个横眉立目的海查干人。藏獒忠贞在梁洪畴身边,长毛飘飘洒洒,舌头横在两腮之间。
这时候天亮了。
拐入察哈尔街,在十字路口,他看到了一名可能是将下夜班或是刚上早班的交通警察。他在距交通警察一尺远的地方刹住了车,跳下车后他高举着记者证躲到交通警察身后去。交通警察说干啥你干啥?他说寻求保护,暗访时遭到了追击。
这时候三叉戟开到了。三叉戟没有停,围着黎志坚和交通警察转了一圈,留下一团黑烟后又开回老白党胡同。
交通警察验看了黎志坚的记者证,又看驾照,最后看黎志坚的裤裆。交通警察吃吃地笑,说黎记者呀黎铁肩,可惜你的鼎鼎大名了,竟然被一台三叉戟追出了例假。
5深入猪穴(5)
首席记者
刘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