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忍者二梁（4）

　　这条信息出自一位见习记者的手笔，见习记者把这条信息作为当天的任务稿提交上去，被部主任枪毙后，又把稿子塞进新闻热线供大家欣赏。信息中写道：六月正午的阳光变得厚重，似乎是从高空泻下的物质，贺小贺年轻的脸庞被灼热夺去了水分，眉毛焦枯，双唇龟裂。萌萌身披比她脸色还要白的孝衫，像迷失在白雪中的白雪公主，紧紧地偎着那匹叫做芽芽的小犬。
　　
　　芽芽不动，全然一只布绒玩具。
　　
　　贺小贺向记者呈上证明余建设他杀致死的文字材料。文字材料印制成一册，取名为《六月雪》。六月雪作为一种罕见天象，历来被老百姓视为民间有冤案、老天恨不平的象征。交给记者《六月雪》的同时，贺小贺声泪俱下地向记者讲述《六月雪》中的文字内容。经记者对照，贺小贺的讲述与《六月雪》中的内容一字不差，足见该小册子为其捉刀撰写，内容已烂熟于心。
　　
　　其间萌萌一言不发，经记者多次启发，她才咿咿呀呀地说了一句。记者听不明白，启发她再说一次。再说一次，记者终于读懂了童音，萌萌说的是：世上只有爸爸好。
　　
　　据知情者介绍，贺氏母女坚持为余建设翻案造势，每日请愿三小时日日不辍。记者日前经过霁虹桥头，见贺氏母女仍在数天前接受记者采访的位置上请愿，只不过当时有云遮日，想必她们的情形好过些，记者的心情也因此好过些。黎志坚想，如果我是部主任也要枪毙这条稿子，稿子哪里是新闻，分明是非随笔、非札记、非驴非马的一则小品文。这名见习记者一脑子虚浮的才华，日后突飞猛进地发展，也顶多发展成为方编辑。于是他在这条信息后面跟了个帖：调到副刊部去吧。
　　
　　这条信息下面已经跟了几条帖子，跟帖者与他有同感，都认为这篇稿子华而不实，不是做新闻而是玩词藻。
　　
　　跟帖者指出：该稿在时间概念上犯糊涂，日前，按媒体惯例应指昨天或前天，而该稿作者不可能昨天或前天在霁虹桥头见到贺氏母女。一周前，贺小贺在其违法活动中自食其果，萌萌在讨公道过程中走失，共同走失的还有芽芽。贺遂在媒体上刊登寻女启事，其打出的横幅也有了变化，“苍天有眼"之后增添了“还我骨肉"。
　　
　　跟帖者提示：贺小贺的寻女启事就刊登在午报周一三版中缝。该稿作者犯了一个媒体从业者不该犯但屡犯的错误：办报者不看报。
　　
　　黎志坚翻看案头的午报，在三版中缝中找到了贺小贺的寻女启事，从周一到周三做了三次。
　　
　　启事上的萌萌十分可爱，大且圆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且鼓的嘴。照片不是大头贴，是从她的一帧生活照中剪裁下来的。被剪裁的生活照中应该有其他人，起码有那条叫做芽芽的狗。她向着照片被剪裁掉部分中可能存在的人笑，手向下伸出了照片外，估计是在抚摸那条叫做芽芽的狗。
　　
　　启事的文字部分写道：萌萌，三岁半，偏瘦，左小腿向上至腿弯处有一条暗青色胎记。萌萌有哮喘病史，望捡拾者、收养者发现其出现哮喘症状时，及时为其服用喘立消。另，萌萌与芽芽相伴长大情同水乳，切勿将二者强行分开，萌萌刚刚失去慈父，恐难再承受失去爱犬的打击。捡拾者、收养者皆为萌萌的临时父母，对萌萌的呵护皆为对余家的恩德，望你们尽早联系我们，以便我们感恩戴德。
　　
　　寻女启事上短短的几行文字，倒是比方编辑的传奇和见习记者的报道有滋味。他把有关老白党胡同拆迁的信息复制下来，在计算机里做个文件夹保存起来。作为资料，他把贺小贺的寻人启事也保存起来。
　　
　　杜平凡打来电话。
　　
　　杜平凡说他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局的一位科长在北来顺摆老爸的生日宴，邀请了一些工商户。同行敛财，他撞见了场面上会很尴尬，所以他建议把两个人吃饭的地点改一改。去红袖添香吧，他说，那里我可以签单。
　　
　　黎志坚苦笑：破车又带我学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