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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见过一个姑娘的手机通讯录,上面的第一位永远署名为老公,只是名字一直在变。她并没有结婚,她总是喝多了以后,流着泪说那不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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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各自的内心里收藏了很多东西。像一个小小的仓库,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或许心爱,或许难堪。在我小的时候,我经常把一些自己深爱的东西埋起来,比如玩具手枪,比如稀缺的烟盒板,又比如某些我视如珍宝旁人不屑一顾的玩意。因为语言的差异,以及从大山下来后的长期自闭,我往往会在黄昏的时候跑到离家不远的山坡上呆坐,虽然那山远不如奶奶家的大山那么壮观,但好歹它能有个雏形。于是我经常在晚风吹起的时候,拿着自己的小铲子,去挖土,把烟盒板、玩具枪、一些漂亮的纽扣,再伴着一些我采摘的树叶,用一个小盒子装着,统统埋到山坡的阴影里去。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看着,过不了几天,又挖出来看看它是否还安好,这是我当年为数不多的秘密之一。直到现在,我都仍然记得我将它们埋下去时,晚风吹拂着我,妈妈呼唤着我的名字,叫我回家吃饭。年幼的我匆匆拢上土,再踩上几脚。那焦急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中,睫毛闪动。
那是一种愉悦。它让我在独处时宁静,心中一片恬淡。而如今,秘密埋在心里,理想都埋在了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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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速前进。和老朋友相遇,一阵嬉闹之后,归于沉寂。忽有一人淡淡地说,怎么啥也没干,就快三十了呢。全场爆笑,又瞬间归于平淡。有人掰着手指头算,上了十几年学,换了几份工作,谈了几次不靠谱的恋爱,房子贷款,车子也贷款,爱人成妇人,妇人变商人。心底仍有童真的朋友听完,朝天大叫,吠吠不止。
时光孤独递进,无数次的呼吸构成了全部。难怪法国画家杜尚要说,我唯一干的事情就是呼吸。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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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工作的时候,我有一种朦胧的喜悦,曾经向往多年的生活终于来到了。没有人限制我的花销,我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愿意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后来才知道,那是做梦。可当时我的心态俨然就像王小波老师说的,没有人能锤得了我。每天我都昂着头,走出那条小巷,迎着太阳去工作。我的头发一丝不苟,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主人。后来被狠狠地锤了几次之后,老实多了。每每仰望星空,心生怆然时,我都以为我会这样一直走下去,三十,四十,五十,六十,然后死掉,一不小心可能还再来一回。现在,我走出了那条小巷,可我知道,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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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那个时候,我们不懂这些。在耀眼的阳光下,我们就像大自然中一切生物一样,我们活着,活得就像田里的鸡,山上的蛇。我们混沌着,闻着四季的变化,或欣喜,或难受。困了就睡,渴了就喝。阳光发黑的午后,我们的目光炯炯有神,看着那些苍老的成人们低头走过,我们头也不回。我们不相信他们也有过童年。
父母们都去上班后的时间是如此的富余。我们在经过最初的试探后,马上就彼此熟悉起来。我第一次知道了性别的差异,我们彼此对比下身,互相观察,然后啧啧称奇。我非常迷恋一个有奶香味的女孩,我和她在山坡上偷偷接吻,我们模仿成人的做派,相持着一个家。这样的游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便被成长所淘汰了。男孩子们开始喜欢聚在一起,尖啸,彼此打斗,追赶。雄性荷尔蒙的分泌使我们开始耻于与女孩们说话。可天知道,我们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其实都是为了吸引不远处的女孩们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