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雪的脸色渐渐地回复到沉重,徐绅却还是兴奋的脸上泛出红晕,就像是冯石从小对于那本少女之心的想像,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喜悦而羞怯地看着别人调情。周冰雪并没有对徐绅说什么。两个男人调情是不用说话的吗?冯石这样问自己,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那是一个他可能永远无法正视的领域,他不愿意看,甚至于不敢看。他觉得自己没有底线,唯一的底线就是不能跟男人搞。然而,他又是多么盼望他们两个好好搞呀,那对于冯石意味着金钱,摆脱危机,振作起来,把那块地彻底拿到手,让那片楼照亮北京城。让自己真正拥有自己赚来的钱,而不是银行的钱。现在这个梦就要变成现实了,周冰雪跟徐绅,他们会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富人和贵族的。
姜青似乎意识到周冰雪对于英国的兴趣已经结束,她坐在那儿不再说话。周冰雪起身告辞,冯石说让徐绅和关树一起送他。周冰雪警惕地看看冯石,勉强答应了。冯石知道关树会在半路下车,而把晚上所有所有的时间,都留给这对刚刚开始有感觉的同志。
周冰雪仅仅喝了一点啤酒,可是他有点漂浮。徐绅滴酒不沾,却如同一片青青草地,而且有阳光照耀在上边。他们俩一起坐在了后排,冯石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理解同性恋,他甚至于发现自己说不定也是个同志呢。那时冯石体会到在自己的前方充满了高贵的香水味道,不是周冰雪和徐绅身上那样的,而是在香味中有点苦,好像姜青身上的,又不全是,反正他的感觉美好起来。
冯石就像是在灰色的天空里,猛然看到了一丝透过云层的阳光一样,他内心突然涌动着喜悦,他看看关树,内心里说:看起来,今晚没有白听周冰雪说英语。冯石激动得甚至有些想唱英语歌。他如同一个失去母亲,又复得母亲的孩子,又像是一个政治家,踌躇满志时,遇上了强烈的民主或者民族风暴,浪潮,运动,呐喊。他像鲁迅先生在小房间里突然感觉到了穿堂风;又像老舍先生在湖中生命垂危之时,一只手突然碰上了一棵稻草;又像冰心在八十岁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有关于少女的春梦。冯石体验的是无比的幸福感觉和感动。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冯石那时听不清身边这个同志说的话了,他只是想自己这个红娘当的真精彩,他把这两个好同志拉到一起,说不定能从此改变北京房地产界的历史。历史一定是英雄创造的,而他冯石,不是别的,就是英雄。
那辆奥迪A8在冯石与姜青共同的注视下开走了,为了表示对于周冰雪的尊重,冯石专门让小高送他们。关树坐在前边。他们坐在后边,车身启动的刹那,冯石突然有些惆怅起来,他眼前刚才的五光十色随着车灯亮起来而忽然消失了。现实重新回到他的面前,自己对于这件事的寄托真是没有道理呀。关树在替周冰雪关上车门的瞬间,看了看冯石。冯石与他的目光相对起来,时间一点也不比周冰雪与徐绅的短。那里边似乎也有着千言万语。
车渐渐走远了,冯石回头看姜青,发现姜青的脸上竟然充满了疲倦和几分不愉快。
你很累了吧?
只是觉得无聊。这样的谈话。
可是,你跟周冰雪谈起你们在英国的时候,很来劲呀。
姜青说:我一听周冰雪在英国就没有呆多长时间,他的语言没有过关。
真的?冯石的好奇心被无限地激动起来。
他总是在该用magnificent的时候,还不停地 brilliant。还动不动就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
冯石奇怪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说: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会跟他打得火热?我当时真的觉得奇怪。我不认为他是那种有吸引力的男人。
姜青突然显得委屈,说:还不是为了你!
冯石有些楞了,他想不到姜青会这样说,他有些怀疑地看着姜青,想判断她究竟有几分真诚。
姜青想了想,又说:我不喜欢这些国家的公职人员,他们不会给你更多的。
冯石说:可是,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姜青说:我不要你给我任何东西,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建造起一座大厦。它属于我们。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些。
冯石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他想不到这个从来没有称自己为女孩子的女人,竟有着这样的野心,这么说,她跟我完全是一样的人?
姜青说: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冯石看着她,等待着她说出来。
姜青不说话了,沉默了很久,而且,低着头,当她抬起头来时,让冯石无比惊讶,姜青竟然满眼泪水,她说:我永远忘不了你在国贸东边那片土地边的晚上,你在黑夜里说的疯话,那里边有让我特别感动的野心。
冯石看着身边这个女人,头一次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