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14)

    第一部分(14)

    上了夕发朝至的大巴车,我就借着昏暗的手机电筒开始阅读卷宗,期间不断地打电话和老胡交流。这笔货款由于经手人离职后不知去向,对方公司两年前就已倒闭拍卖,因为债务关系错综复杂而被公司列为老大难欠款。这本应是销售总公司市场部清欠专员的工作,但我明白,对我来说,这就是我的最后一道考题。

    第二天早上到了佛山,我找到接收那家破产公司的老板,基于债权和债务同时接收的原则,那人自知理亏,也没有赖账,但来来去去就一句话:要钱没有,有本事,你就告去。

    虽说货款清单都还在,但双方的经手人都没影了,打起官司来旷日持久,并且诉讼费用奇高,为这几十万不知拖到猴年马月,再说就算官司赢了,对方早把财产转移了。这帮人是一伙专钻法律空子的老千,想强奸可以,想强制执行?没门。况且,我只有三天的时间,耗不起。我在那个老板的公司、住处磨了一上午之后,在他打电话时得知他有一八岁的女儿正上小学,于是我找到一家卖纹身贴纸的商店,买了一张青面獠牙、血口大张的狼头贴在胸肌爆绽的胸口上,里面什么也没穿,外面套一件牛仔服,脸上戴一蛤蟆镜,从中午开始专职陪护那小女孩上学、放学,还给她买冰淇淋。

    做了两天的全职保镖之后,那老板听女儿说每天都有个戴墨镜的叔叔给她买冰淇淋,觉得不对劲,我可没有这么个弟弟啊。第三天他亲自开车去接女儿放学,正好看到我跟她女儿手牵手地过马路。我见到那老板,一边对小女孩微笑说爸爸来了,一边挺起赤裸的胸膛阴阴地望着他,还故意露出了皮带上别着的一支五四手枪。其实那只是一个防风打火机,是我临走前老胡找销售公司的恋物癖废八借的。那个老板的脸霎时变得惨白,跟刮了一层腻子似的。于是,当天下午我就拿到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多出的十万是利息。当天晚上我就赶回公司向老板作了工作汇报。

    翌日早上,我们南思四杰同时收到风,我将升任南思集团董事办副主任,年薪十二万;骡子任集团研发中心技术部副经理,年薪八万;老胡任销售总公司市场部副经理,年薪七万。只有爆牙胜的职务寒碜了点,从生产一线调到车间当质检员,年薪五点五万。但爆牙胜的工作有一个好处,让我们嫉妒得要命。南思药业有一种促进睡眠的口服液,生产过程中有一道工序必须要一个全身被酒精消毒过的人进到一个大药缸把里面的杂质捡出来,这个人脱得精光,只能穿一件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胶衣进去。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穿得像个避孕套似的跳进那些药缸里的人,必须是个年轻女工;更加没有天理的是,负责消毒并放行的人是爆牙胜。

    刘泽明虽仍担任集团总裁,只是不再分管人事和行政,只管党办和监事会,人事和行政由老板暂管;张引人力资源中心主任的职位也岌岌可危。

    到南思的这两年多让我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一定有无缘无故的恨。刘泽明和张引教会了我在这个蛇蝎横行的世界里最重要的生存法则。他们对我恩同再造,令我没齿难忘。

    我们的任命通知书正式下发的那天夜里,老板在香格里拉大宴群臣,我们南思四杰当然是席上最耀眼的明星,一时间风头无两,炙手可热。

    说实话,成功并不是我想要的,那只是一个意外,但我享受这个意外。自此之后,我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除了老板的话,谁的话我都可以当放屁,因为,老板说话的声音就是自动提款机往外吐钞票的哗哗声。虽然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一艘开往幸福彼岸的轮渡,但我知道,这至少是一辆带我驶离耻辱的轻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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