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对两个人的处理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两天以后,一种更为不利的说法在中队悄然传播着。 几个战士在洗漱间里洗脸,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乖乖,听说五十万呢!另一个说:那么多钱,得用什么装啊?有人就说了:你老帽儿吧,现在的钱不用点现金,往卡里一存就行了。 这时,刘春来和李林端着脸盆走了进去,说话的战士立刻噤了口。两个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望着眼前朝夕相处的战友。回来以后,两个人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愿意见人。刚开始,战友们轮流着前来劝慰,一只只手重重地拍在他们的肩上说:这次是马失前蹄嘛!没关系,你们俩以前立过那么多次功,就算将功补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面对战友的劝慰,他们只能感激地笑一笑。战友们走了,他们的心依然沉重着。战友可以轻描淡写地劝慰他们,然而,这次押运的失利,对他们来说毕竟是一件耻辱的事情,这是他们的失
职。他们高兴不起来,但战友的劝慰还是让他们感受到了一份友谊。 此时,正在有说有笑的战友见俩人进来,便噤了口,冲二人尴尬地笑笑,就陆续地出去了。 两个人当时也没有多想,冲战友的背影点点头。刘春来刷完牙,就去洗脸,然后犹豫着又把牙膏挤在了牙刷上,他冲李林说:我刚才没刷牙吧? 李林也恍恍惚惚地望着他说:可能刷了,也可能没刷。 刘春来就把牙刷放进了嘴里,李林也跟着又把牙刷了一遍。总之,两个人头重脚轻地从洗漱间回到了宿舍。战友们已经上床了,但仍有人在议论着:你们说,这事能是真的吗?另一个说:人心隔肚皮,不好说。还有人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不然老孟怎么能跑出去?咱们也押过犯人,咱们的犯人咋就跑不掉。 刘春来和李林走进来时,听到人们议论的尾声,仍没听出什么来,只觉得脸红心跳,然后就心虚气短地上床睡觉了。
直到又一天的傍晚,三班的同乡赵为民把两个人拉到中队外的一片小树林,急赤白脸地说:你们知道全中队的人都在议论你们什么吗? 刘春来和李林睁大眼睛,神色紧张地望着眼前的赵为民。 赵为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一块土坷垃:你们到底收了老孟多少钱? 两个人听了赵为民没头没脑地问话,就怔在那里,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明就理的样子。 赵为民看着他们,猛地就把俩人抱住了,真诚而坚定地说:你们要真的拿了老孟的钱,就给组织退回去吧。组织要是调查出来,这可是犯罪呀!要坐牢的。咱们是同乡,我才这么劝你们。 刘春来和李林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抓住赵为民的胳膊,异口同声地说:你说什么?他们以为我们收了老孟的钱,故意把他放跑的。 赵为民点点头:听说这事是从毒贩的嘴里说出来的。上次和老孟一起抓住的那几个犯人也打算收买公安来着,据他们交待,老孟肯定是收买了押解人员,否则根本跑不出去。
两个人听到这里,头上如同响起无数个炸雷,轰轰隆隆的巨响从此震撼着他们整个的生命。 他们几乎跑步冲进中队的会议室。中队长、指导员还有几位排长正在研究关于两个人的处理意见。两个人忘记了喊报告,就一头撞进了中队部,所有的干部都吃惊地看着他们。 刘春来涨红了脸说:中队长、指导员,我们没收逃犯那五十万。我们真的没收。 李林也说: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中队长就站了起来:支部正在研究你们的事,你们收受逃犯的钱只是传说,我们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邢指导员也说:你们先回去吧,对你们的处理意见一定会有的,中队说了也不算。我们还要报请支队批准,因为这次逃跑的犯人是重犯,公安机关为此跟踪了十几年,所以,我们还得听取公安机关的意见。你们回去吧,上级有了处理决定,我们会找你们谈的。 两个人只能向门口走去,刘春来仍冲屋里的人说:我们真没拿逃犯的五十万。
李林也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哪怕是一分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两个人一肚子委屈地从中队部走了出来。天还是那个天,中队还是那个中队,可他们的心境已是今非昔比。昔日的中队就是他们的家,无论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他们都是生龙活虎的。现在,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了,一连几天,战士们不是训练就是执行任务,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趴在桌子上,写完事情的经过,就开始写检查,写了一遍又一遍。空荡荡的宿舍静得有些可怕,李林拿在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惊得两个人猛地一怔。 两个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马扎上,面对着一张张空空的床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突然,李林站起身,把自己的衬衣撩了起来,一用力,撕下一块布,平摊在床上。刘春来不知他要干吗,怔怔地望着他。 李林似乎已下好了决心,他把中指放到嘴里,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咬破了手指,然后举着中指在那块布上写下了一行字:我是清白的。 写完了,他把那块布递给刘春来。刘春来看见那几个字,内心的热血也被激荡起来。他也咬破中指,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心声:我要戴罪立功! 这份血书被两个人送到了中队。 中队长和指导员望着这份血书久久没有说话。指导员找了个信封,很仔细地把血书收了起来,然后说:你们的心情,我们会向上级组织转达。 两个人望着中队长和指导员表情坚定地说:只要让我们配合公安机关,把逃犯抓回来,组织怎么处理我们都行。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眼里就闪出了泪光。 中队长为难地搓着手说:这两天你们的处理决定就会下来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中队一级的领导就能做主的。说不定,我们中队一级的领导也会受到相应的处分。 两个人抬起头,抢着说:这事是我们造成的,和你们中队领导无关。 中队长勉强地笑一笑:你们立功,我们光荣;可你们失误,我们也有责任啊。 从中队部出来后,他们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