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是回忆逼着我写《春》的

有了赵逢冬这条重要线索,我们不妨先松一口气。回过头来,梳理一下巴金先生致黛莉的第四封信。此信仍用钢笔竖写,3页近满。巴金先生写道——

黛莉:

收到你的信又有三四个星期了。我到今天才来回你的信,请你原谅。

前天又寄上一包书,现在想已见到了吧。

近来学校里功课忙不忙?想来你没有多的时间读课外的书。《罗亭》是一本好书,但商务译本不好,我们这里另有一册新译本,出版后我会寄你一本。我译的《前夜》不是屠格涅夫著的,那是一个剧本,已绝版了,我不久会把它编在《文化生活丛刊》内出版,改名《夜未央》,因文化生活社另有一本《前夜》。那时我会寄你的。左拉是法国自然主义派小说家,他的书我几乎全读过,但大部分我都不喜欢,而且读了一遍就不敢读第二遍。他写得太残酷,太冷静,而且他那种绝望的宿命论也是够可怕的(他晚年的作品《三都》、《四福音》绝不同了)。像《娜娜》那种作品,我读第二遍就要作呕的(商务译本更坏)。

你读过我的《忆》,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觉慧”就是我自己。这是错误。我可以告诉你,《家》和我的家差不多,我的确是在那种环境中长成的。《家》和《春》里面的人物有一部分也是真实的人物,但《家》和《春》里的事实都不一定是真的□□。我可以在每个人物的身上,看见我的姊妹兄弟的影子,而且我也想把过去的一点宝贵回忆留下来,使一些我所爱的人物隐约地活在我的小说里。所以我说,是回忆逼着我写《春》的。

“淑英”的结果你不必担心。她是《春》的主人公,她会得救的。春的结束当然在一个明媚的春天,那时正是淑英的幸福刚开始呢!

祝好

金 十月一日

在这封信中,巴金先生谈不了少读书与创作的体会。走笔亲切而婉约。他首先提到了《罗亭》一书,直到最近,我还听见一位中年成功者说,如今,他再也找不回当初阅读《罗亭》时那份激动之情了。你看,现在巴金又将此著介绍到遥远的山西去了。

巴金先生在这封信中,再一次将自己作品中人物之相互关系,表达得明明白白。想一想,我们这一代作家,在对待读者时,是否还有这份耐心与亲切?我们很烦躁,我们脾气足够大,一个个都跟伟人似的。其实这“伟人”,也就是伪人罢了。

继前述第三封信之后,巴金又一次与黛莉谈到了左拉。上信说,“左拉的小说是长的好”,还说“他的书……除一两部外,有许多我尚且不敢看”。这次又说,左拉的书“大部分我都不喜欢,而且读了一遍就不敢读第二遍。他写得太残酷,太冷静”。巴金认为左拉是一位“自然主义派小说家”,“他那种绝望的宿命论也是够可怕的”,“像《娜娜》那种作品,我读第二遍就要作呕的”云云。而在中国,又有学者认为左拉是“近代报告文学的创始者”,我说不好应该怎样评价这位作家,才能更准确精当些。

巴金先生第四封信,便是如此了。

回到前头一节的话题,眼下,发现了一个晋军兵工厂“会办”赵逢冬。这位高级工程师又将给我们带来哪些趣味呢?他究竟是不是少女赵黛莉的父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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