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四)(21)
秀苇听到敲门声,一看是我,先是一愣,然后就扑到我的怀里哭了。女人就是这样,没有男人时,她们坚强;有了男人时,她们就又成了女人了。
进屋后,晓亮看见我,猛地跑过来,扑到了我的怀里,喊着爸爸。我抱着晓亮亲时,却看到了另一个孩子。
我问他:“你是谁?”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秀苇,秀苇说:“这是一个好孩子。”
晓亮说:“他叫晓明,是我弟弟。”
我一听,又来一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冲秀苇发了火。
我说:“现在我们连自己都管不了,你还管这些事。”
秀苇见我这样,也冲我喊起来。那次是我们俩吵架最激烈的一次。
在我们吵架时,晓明拿起自己的帽子,就要朝外跑,被秀苇拦住了。
晓亮也上去拽他。
小男孩不看我,只是看着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他犹豫了。
我看着这种场面,也有些后悔发火,就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秀苇对我说:“晓明没有家了,他爸爸妈妈都被轰到外地去了。他只能暂时在我们家呆些日子。就让他先住在我们家吧,跟晓亮也是个伴儿。”
我了解秀苇,她要决定做的事,谁也没有办法不让她做。
夜深了,我看着跟晓亮躺在一起的这个晓明,看着两个弱小的孩子,心也软了。
我跟秀苇一夜没睡,我们忧心忡忡,不知道以后能怎么样。
天亮时,我对秀苇说:“我去局里报到,不知道以后能干什么。”
秀苇说你去吧,我今天在家陪陪这孩子。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他爸爸、妈妈现在在哪儿?
我听秀苇这么说,就进了孩子的屋里看两个孩子,他们睡得很香。我心里很乱,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怎么样,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还有多少好日子呀?什么时候国家能走向正轨?什么时候我能回到自己的岗位?
这时,晓明醒了,他看着我,说:“叔叔,我今天就走,我知道您也不容易。”
我听着孩子说着大人的话,心里一酸,叹了口气,说:“睡吧,孩子,想走也是以后的事情,等我帮你找到亲人再说。”
可能是亲人这个词刺激了晓明,他当时就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我回到局里,见到军代表时,他没有看我。我站在他面前好半天,他才说:“你出去,在外边等着。”就这样,我在他办公室外边一直等到了中午,吃饭时,他出门看见我,才想起我来。他说:“你到政工组去,他们安排你的工作。”
政工组给我安排到接待委员会,管串联接待的工作,我在这儿干得不错,反映也挺好,没过几天,让军代表就看上了,就又把我分到预审科。
日子飞快,一个多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突然有一天,我刚回到家,晓明就拉着我说,他想家了,想让我带着他回家看看。
我答应了他,就骑着自行车带上他,按照他指的路,去了他们家。他家住在城里一个很大的院落,一座大宅子。我们走到门口时,他说:“这就是我家。”
我一看,心里竟然很激动。多么熟悉的院子啊,这是我的老首长家呀。过去我只要想念老首长了,就会到这儿来看他。这么说,晓明是老首长的孩子?可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呢?他是住校?是呆在全托幼儿园?他们这些高干子女享受的亲情其实远不如平民的孩子多。
我说:“你爸爸我认识,他是我的老首长。我曾经是他的警卫员,我跟着他时,你还没出生呢。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他的孩子。”
晓明看着他家的门,看着上边的封条,眼泪渐渐流了出来。他说:“我想爸爸、妈妈了,他们都被抓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觉得很惭愧。晓明竟然是老首长的孩子,他们家遇到了这样的灾难,我有责任帮着老首长保护他的孩子。可是,我不如秀苇,当时还冲她发了火。
晓明就那样站在门口,隔着门缝朝里边看,一边看,一边流眼泪。
那天我没有催晓明离开,就那样一直陪着他,直到天彻底黑了。
晚上我们回到家,我对秀苇说:“我今天才知道,晓明是咱们老首长的孩子。”
秀苇的回答让我没有想到:“我不管他是谁的孩子,我都会好好待他。”
唉,女人有的时候真的比男人伟大!
王刚刘歌
2009年3月16日
《铐子》(四)(21)
铐子
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