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三怪身上一人背一个褡裢,采莲给兄弟俩一人装了二十个烧饼六斤洛平老八奎的五香驴肉,还有一葫芦酒。一人一双新鞋,采莲昨天忙活一天才刚上好鞋面。
兄弟二人收拾停当,就赶着骡子出了门。
走到城门口,三怪还突然冒出一句说,哥你想好喽,咱现在改走北路还来得及!
骡子笑笑说,走吧!管啥路,你怕咱还回不来了?
骡子这句话三怪印象很深,他也不再犹豫。
俩人一路走一路闲扯。骡子还说,个把月咱就转回来了。你嫂子还说,回来把你住的那间房再拾掇拾掇。扎个顶棚,粉个墙,准备给你办喜事。走!咱快走早回!
过河就到石马镇。俩人找一家饭铺歇脚打尖。
饭铺里一窝窝保三团的官兵吃喝行令,闹腾得要掀翻屋顶。
三怪看见一个白面皮军官,就过去给人家添了一壶酒两样菜,白面皮笑笑说声谢,三怪就势坐了下来,又跟人家打听起戏班的情况。白面皮听了,拧脑门子说,好像听说过渭阳那档子事,那是隗大爷卫队干的,听说是抢了几个戏子回来。我们隗大爷绿林豪杰,听说抢来的戏子他只留下他要的一个,其他的早就打发走了。
三怪赶忙问,知道留下的是谁,叫个啥?
白面皮说,总归是团长喜欢的。咱小兵哪管人家大爷的事。再说,俺几个都是下面队伍的,不知道人家团部的事。你想听仔细,就找团部的人打听。
这一类的话,三怪已经听了千遍百遍了。
骡子三怪没敢在石马镇住,吃了饭就上了路。一路往东。路上看见兵来兵往的,路还能走。
驮了盐回来,一路挺轻松。四头骡子十六袋盐,蹄声嗒嗒。
到这天后晌,弟兄俩就看见了石马镇关帝庙那根高高的庙旗杆子。
骡子就说,都是瞎鸡巴传道,有啥情况?咱这不是顺当当回来了。
三怪说,还有几十里路呢。
骡子说,几十里咋?明天这时候,咱俩就躺在缸里泡热水澡,你嫂子把酒给咱俩烫好了。
骡子哪能想到,大难即将临头,他这个热水澡死活是泡不上了。采莲的酒菜和女人味十足的身子,他从此也再没有福气消受。而三怪的骡子腿路,只走了两年,就永远走到了尽头。三怪以后走的路,眼下他做梦都梦想不到!
三
骡子和三怪去时离开石马镇,还没有啥事发生。一路平安到了渤海边盐场,驮了盐再转回来,就这前后不过一个多月工夫,情况就发生了惊天变化。等骡子三怪回来再到石马镇时,这桩事偏偏就让他们二人赶上了。
先说这件事前后始末。
隗守堂那次在渭阳匪性大发,血洗了白瑞良家,祸害了渭阳县,一场祸端死了几十口人,抢了十几车的金银财宝,一时引起舆论大哗。
白瑞良哥哥白瑞君在省城报馆干事,就写文章含血带泪声声控诉军阀暴行,把账全算在吴子玉头上。当时新思潮兴起,人们对操控中国政局的派系军阀深恶痛绝。白瑞君还发起过学生上街示威游行。
隗守堂只是砸抢了商家店铺那还好说,连官家的银行都砸,这一下,陕省那边连官场也死活不干了。本来吴子玉对陕西军政事务染指太深,他直系的刘镇华在陕西一片恶名声,导致陕人对直系大为不满,跟当时控制政府的北洋直系军阀对着干。这一来,陕省籍在京的议员参议名流贤达在京城闹,声讨吴大帅。本地的学生名士连陕军将校们在本地闹,声浪滚滚怒斥军阀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