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的动静,骡子两口能不知道?三怪偷听偷看骡子两口行房事,其实人家早有察觉,只是人家想法不一样,人家想,三怪大后生家,咱在这边吭哧吭哧办事,人家在那边干听着,心里能好受?咱这不是明摆逗人家火嘛。人家这样好心度人,骡子听到外面动静就把灯熄了,却一句话没有。
三怪不这样想。人家一动一声,他要么心急火燎,要么骂人家一句,你俩真是看着我光棍汉,故意气我,饱汉不知饿汉饥呀!我村子里哪有你这号两口子,办事明晃晃,怕天下人看不见?村里人谁敢?也是,三怪一群后生在村里就爱偷看两口子行房,从没看到。村里人家上炕就吹灯,急死外面后生,只能趴门缝听动静。就这人家察觉也想办法,三怪就让人家故意放的一窝蜂子蛰得半个脸都肿了。
三怪的怪心思,说来也都正常,谁能没心思?心思要都一样,张三李四就分不清了。
二
以后,三怪跑时间长了,尤其知道了骡子腿与相好的事,他心里更有些愤然。三怪不敢找相好,他自己心里解释是,我是本分人,我干不出那些恶糟事,上对不起父母先人,下对不住媳妇婆娘。你们江湖人不在乎,可以说你们豪侠,也可以说你们都是二流子。在我们村里,你们这样举止做派,不是二流子是什么?
骡子采莲察觉三怪偷听偷看他两口行房事,二人都往好处想,理解了三怪。采莲还想帮三怪排解心中的骚动不安。小叔嫂子俩常聊天说闲话。三怪就把榴红的事告诉了采莲。
采莲说,没曾想你还有这样经历,我还有这么好一个兄弟媳妇,以后你跟你哥就勤跑东路,多走石马镇那边,榴红姑娘只要没有三长两短,你早晚能打听出来找得到。
就这样,骡子三怪就经常跑东路,但有机会就打听榴红下落。
驮盐路分东路和北路两条。东路从洛平过河进入河南石马镇,经荥阳商丘到山东曹州,再往德州拐向河北沧州,那一带就是连片的海滩大盐场。跑东路驮海盐,来回走一趟,大概需要个半月工夫。
北路经由南山冯章口出山,向北经河华过渭河到渭阳,从渭阳拐弯再向东,在凤鸣渡口过黄河,就到了晋南解州盐池,北路驮的叫做“解州池盐”。“解”的方言读音“害”。北路不算太远,一来一回大概就是半个月二十天。骡子就是走到渭阳,看戏差点把命要了。
三怪不管东路怎么凶险不好走。他走东路的目的就是寻找榴红,每次路过石马镇他总要打听。
大概是不得要领,打听来打听去也无结果。三怪哪里知道,隗守堂抢了十红班到石马镇,是给他一个人唱戏,戏子们的事别人又如何知道。再说了,隗守堂手下大都对隗守堂敬畏如虎,老大做的事他们不敢私下议论,即便有知道戏班下落的,你要问起来,他们也是拨浪脑袋,没人敢告诉。
东路这两年不好走,军阀混战乱象纷纷。混乱又导致匪患丛生,乱象大都集中在中原直鲁一带,正是骡子腿要走的路。这一路上哨卡林立,大小军阀势力无处不在,逢条路就设卡立哨,放几个丘八大兵就收钱。没有卡子的地方,又是土匪恶霸地头蛇的天下。但有经验的骡子腿有自己一套办法。
骡子就带着三怪,不走官道也不走大路,而是沿乡间小路,一个村一个村向前移动。看情况不好,就先落脚躲避一程,情况一缓就赶路快走。这样一个村一个村移动,行话把这种办法叫“打滴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