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 2002年7月8日

我走进爸爸的公寓,看到他陷在自己的绿色躺椅里,正在看电视早新闻。

我唱着:“老爸爸!老爸爸!”

“嗨,舍儿。”

我们下楼去吃早饭。这会儿萨姆和莫瑞已经吃完离开了,我们找了一张空桌子,在餐台处把我们的盘子盛满,坐下来开始聊天,说说近况。我珍惜这些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光。

我正在给爸爸的面包圈上抹奶油起司,苏菲,一位八十八岁的俄罗斯移民,蹒跚地从我们桌旁走过。

“苏菲,今天有什么计划?”我为了表示友好,对她说。爸爸眼光向我瞥过来,好像在说:“你犯错了。”我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苏菲呆呆地说:“我十点钟要去皇冠市场。”然后她扯出自己的购物单子,一项一项地让我们看了一遍。“我要买黄瓜做黄瓜沙拉。我喜欢他们的萨拉米香肠。买些牛奶……”

我试着打断她。“我们也有事情要出去。”

她不理会我的提示,还在不停地说:“我儿子是个牙医,他两个星期到这里来看望我一次……”

爸爸开始说话了,语气很尊重,但比我的更为坚定。“苏菲,这是我女儿,她只在我这儿待几个小时。我们正在吃早饭。我们不想听你讲你的牙医儿子。”

“哦。”苏菲依旧那么镇定地说。

她慢慢移到另一个饭桌边,其他住户都低下头开始研究盘子里的鸡蛋,希望能躲开她。我对她对人的侵扰、对人家对她态度的不敏感吃惊不已。她一定有什么问题,也许是阿斯伯格综合征那样的神经系统或心理问题。她似乎缺乏一种以可以接受的方式与其他人相处的技巧。

出了餐厅,爸爸低声告诉我,好像在讲一个笑话。“她是最让人讨厌的人了。你知道我听她说她的牙医儿子有多少次了吗?”

我们上楼回房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想的是,我们的行为多大程度上是由于疾病或年迈,我们的行为举止在多大程度上表明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一直以来是怎样的人。是的,生活能够让我们变得处事没有策略,只关心自己,但是有些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自己。那些年轻时候脾气好的人老了以后依然和蔼可亲、依然有好脾气,在萨莫伍德就可以找出这样的人:他们是令人愉快的。让人着恼的人也许在年少的时候就让人们对他们有同样的感觉。像苏菲这样的人也许不了解是她让自己变得这样孤立的。我理解她,但是我也理解爸爸。

住在萨莫伍德这样的公共生活区域带来的一个危险就是,一走出房门你就不在自己的私属空间了,就会遇见苏菲这样的人,无论你愿不愿意。在这里生活下去,你就需要在自己对别人表现出的热情度上设定一个上限,并不时地转换到自我保护的状态。

我和爸爸退回到房间,把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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